〔二〕项羽围刘邦于荥阳,郦食其劝刘邦复立六国之后,以挠楚权。时高祖方食,张良从外来谒,闻之谏以八不可,刘邦辍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而公事!”令趣销印。事见史记留侯世家。
〔三〕刘邦于高阳传舍,使人召郦食其。食其至,邦倨坐令两女子洗足。食其长揖不拜曰:“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邦辍洗,起摄衣,延食其上坐。事见史记郦生陆贾传。按汉书叙传、荀悦汉纪、文选引王命论均作“拔足挥洗”。
〔四〕戍卒,娄敬也。时刘邦群臣皆山东人,愿都洛阳。敬衣羊裘,入说刘邦,“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张良亦言入关便,刘邦即日西都关中。事见史记刘敬传。又师古曰:“洛阳近沛,高祖耒都关中,故云断怀土之情也。”
〔五〕以四皓辅佐太子,而止赵王之代立。
〔六〕王,王媪;武,武负。刘邦从之贳酒,此两家常折券弃责以待之。事见史记高祖本纪。
历古今之得失,验行事之成败,稽帝王之世运,考五者之所谓,趣舍不厌斯位,符应不同斯度,而苟昧权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必丧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寿,遇折足之凶,伏斧钺之诛。英雄诚知觉寤,畏若祸戒〔一〕,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拒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无贪不可几〔二〕,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永终矣!
〔一〕师古曰:“若,顺也。”
〔二〕师古曰:“不可几,谓不可庶几而望也。一说,几读曰冀。”
嚣不寤,彪乃转之河西,大将军窦融咨访焉。
彪字叔皮,右扶风安陵人。成帝时,彪姑为倢妤,诸父昆弟,贵幸当世。父稚,王莽时为广平太守〔一〕。莽摄政,欲文致太平,使侯者分行风俗,采颂声。稚无所上,被劾为延陵园郎,由是班氏不显莽朝。彪幼好学,家有赐书〔二〕,内足于财,好古之士,父党扬子云已下,莫不造其门。年二十而天下乱,因避地西州。
〔一〕汉书叙传作“哀帝即位,出稚为西河属国都尉,迁广平相”。范书班彪传作“哀帝时为广平太守”。洪颐烜曰:“诸侯王表:“平干缪王元,五凤二年坐杀谒者,会薨,不得代。”则自平干废后,广平仍为郡。哀帝建平三年正月,王汉以夷王弟,诏封广平。是稚先迁广平太守,后随国改为相。叙传据终后言之,故所载不同。”又今按:袁纪“王莽时”恐当作“哀帝时”,方与下文“莽摄政”相合。
〔二〕汉书叙传曰:“班斿博学有俊材,与刘向校秘书,上器其能,赐以秘书之副。”
及嚣将背汉,窦融与书责让之曰:“将军当厄会之际,乘不利之时,承事本朝,委身于国,忠孝冠周、霍〔一〕,德让配吴、札〔二〕,融等所以服高义,愿为役者也。忿悁之间,改节易图,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融窃痛之!融闻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达义以要利。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节也。及遣伯春,重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谓吏士何?忍而出之,谓留子何〔三〕?自起兵以来,转相攻击,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流亡之孤。今伤痍之体未愈,哭泣之声未绝。幸赖天运少还,而大将军复重其难,是使疮痍不得遂瘳,幼孤复见流离。庸人且为流涕,况仁者乎?惟将军省察之。”嚣不纳,融乃与五郡太守请师期。世祖嘉美之。
〔一〕周,周勃;霍,霍光。
〔二〕吴,吴太伯仲雍;札,吴季札。
〔三〕杨树达曰:“留子,谓留汉之子耳。”按即隗恂字伯春者也。
夏四月,上幸长安,谒园陵。
诸将议,欲“延嚣日月之期,许爵其将帅,以散其谋”。祭遵曰:“嚣奸计久矣。今若案兵引日,则其谋益深,而公孙得固其奸谋,不如遂进。”上从之,遣吴汉、耿弇诸将从陇道击蜀。隗嚣使王元据陇坻,伐树木以塞陇道。诸将与战,不利,还屯三辅。
马援上书曰:“援自念事陛下,本无公辅之荐,左右之助。臣不自陈,陛下何因闻之。故臣不复避瞽言,昧死陈诚。臣与嚣往为知交,今闻与来歙书,深更怨臣,自计无负于嚣。遣臣东,谓臣曰:“仆北面称臣,加以本欲为汉,足下往观其政,于汝意可,即专心矣。”臣还报以赤心,欲嚣善耳,非欲陷于非义也。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一〕,反欲归怨于臣。臣欲遂退不言,则无以报陛下。愿诣行在所,得露心腹,陈灭西州之术,然后退就垄亩,饭蔬饮水,随四民之职〔二〕,死无所恨。”上报许。援东诣京师,具言击嚣之计,上大悦,谓援曰:“吾方西诛隗嚣,待诏勉卒所志。”
〔一〕成公十五年左传曰:“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杨伯峻曰:“意谓盗不能憎恨主人,百姓不能厌恶统治者。此二语盖当时俗谚,周语中单襄公引谚“兽恶其网,民恶其上”,说苑敬慎篇引金人铭“盗怨主人,民害其贵”,孔子家语观周篇亦引金人铭,作“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大致相同。”
〔二〕成公元年谷梁传曰:“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此四民乃平民布衣之总称。
是时建威将军耿弇屯漆,征虏将军祭遵屯汧,征西将军冯异屯上林,大司马吴汉在长安,中郎将来歙〔监〕(坚)领众军在安民〔一〕。援始将突骑五千匹,诸将每疑议,更请呼援,咸敬重焉,而来歙深与援善。
〔一〕坚监形近而讹,故改之。
嚣复上疏曰:“吏民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虽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一〕。臣虽不敏,不敢不勉。今臣之在本朝,如遂蒙恩,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慢,诛其子恂〔二〕。上不忍,复使歙至汧,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与韩信书云:“陛下宽仁,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三〕故复赐书。深言则似不逊,略言则事不决。今若束手,复遣恂弟诣阙,有全爵禄之福。吾年已〔三〕(五)十余〔四〕,在甲兵中十年,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世祖筹之明,乃遣使称臣于蜀。公孔述以嚣为朔宁王,数遣兵助嚣。
〔一〕李贤曰:“家语孔子谓曾子之辞。”
〔二〕范书隗嚣传“诛”上有“请”字,袁纪恐脱。
〔三〕以上见史记韩信卢绾传。此韩信非淮阴侯,实韩王信也。信音申。
〔四〕南监本作“五十余”,蒋本从之,而黄本作“三十余”。按范书作“年垂四十”,与黄本略同。光武帝二十八起兵,至此建武六年,实三十七岁,故黄本是,据以改定。
太原人温序,为护羌校尉〔一〕,行〔部〕(步)至襄武〔二〕,为嚣将苟宇所执。欲生降之,谓序曰:“并势力,天下可图也。”序曰:“受国重任,本当效死,义不贪生。”宇复晓喻序,序怒叱之曰:“虏何敢胁汉将!”左右欲杀之,宇止之曰:“义士欲死节,赐剑令自裁。”序受剑,衔须叹曰:“既为贼所迫,无令须污土。”遂伏剑。上闻而怜之,赐洛阳城旁冢地,谷千斛,缣五百匹,除序子寿为郎,迁邹平侯相。寿梦序告之曰:“久客思乡里。”寿即弃官,上书乞将序骸骨葬旧茔,诏许焉。
〔一〕范书独行传亦作“护羌校尉”。而通鉴考异曰:“检西羌传,九年方置此官,牛邯为之。又云:“邯卒,职省。”则序无缘作“护羌”,今但云校尉。”又沈钦韩曰:“案前此叙州为隗嚣窦融,无庸置此官。传在六年误矣。”今按东观记亦同袁纪,然类聚卷二〇引续汉书作“护军校尉”。据考异及沈钦韩之说,此时既不当有“护羌校尉”一职,则“羌”系“军”之误,无疑焉。
〔二〕行步,殊不辞。其本意系按行其部,则“步”系“部”之误。
冬十二月癸巳,诏曰:“间者以军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税。今往往屯田,其令郡国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焉。”
冯异在关中久,求还京师,上不听。有人上书言冯异专制关中,威福自由,号“咸阳王”。上以章示异,惶恐谢曰:“臣本诸生,遇受命之会,过蒙顾盼,充备行伍,班大将,爵为通侯;虽受任方面,豫有微功,此皆国家谟谋,非臣所及也。臣伏自思惟:奉承诏旨,则战无不克;率臣私心,则未尝不悔。陛下独见之明,久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一〕。当兵革始起,豪杰竞逐。臣在倾侧之中,尚无过差之志,况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者乎!诚宜谨守愚忠,以自终始。伏愿明主,知臣素心。”诏曰:“将军之于国家,义则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一〕见论语公冶长,子贡之语。
是冬,冯异、岑彭朝京师。上谓公卿曰:“冯将军是我兵起时主簿也。”使中黄门赐异珍宝、衣服。诏曰:“仓卒无芜蒌亭豆粥,呼沱河麦饭也。”〔一〕异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忘槛车。”〔二〕齐国赖之。臣愿陛下无忘父城〔三〕,则百僚蒙恩,天下幸甚。”后遣异将妻子西。彭亦数宴见,宽加赏赐。既而还南,使过家上先人冢,诏大长秋朔望问〔太〕夫人起居〔四〕。
〔一〕范书冯异传诏文尚有“厚意久不报”五字。
〔二〕管仲曾射桓公中钩;桓公立,鲁曾囚管仲于槛车,送之齐。新序又曰:“齐桓公与管仲饮,酒酣,管仲上寿曰:“愿君无忘出奔于莒也,臣亦无忘束缚于鲁也。”
〔三〕范书冯异传此句作“臣亦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袁纪“无忘父城”,依管仲文例,当是冯异不忘之事。时异佐父城长苗萌拒汉兵,出行被俘于巾车乡,始降光武。事见卷一。故“陛下”下当脱“无忘河北,臣”五字。
〔四〕据范书岑彭传补。
诏诸侯就国。耿纯上书,愿奋击公孙述。又陈前在东郡,诛涿郡太守朱英亲属,涿郡诚不自安〔一〕。乃更封纯为东光侯。上曰:“文帝谓周勃曰:”丞相吾所重也,君为我率诸侯就国。“〔二〕今亦然哉。”纯遂就国,吊死问伤,国中爱之。
〔一〕耿纯封高阳侯,高阳县属涿郡,故不自安。
〔二〕语出汉书周勃传。然“君”作“其”,“吾”、“我”均作“朕”,“诸侯”作“列侯”,“就”作“之”。袁纪所引多失其旧。
袁宏曰:夫万物云为趣舍不同,爱恶生杀,最其甚大者也。纵而不一,乱亡之道。故明王制设号令,所以一物心而治乱亡也。今诛恶之臣,内惧私憾,不虑其弊,从而易之,是下用情而法不一也。不一则多变,多变则害生。故王者之所保,在于法一而不变乎!
灵寿侯邳彤薨。
世祖既平邯郸,遣任光还信都,更封陵乡侯。李忠为中水侯,迁丹阳太守,治甚有称,为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