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庚辰,上曰:“密院差除切须公当,如亲旧有乞差遣者,须分明具出资格合人差遣将上,待朕处置,庶免人言。”壬午,上谕宰执曰:“朕进用人才,初不因其荐引之人而为之去留,惟其当而已。若荐者偶以罪去,被荐者相与为奸,则当并逐。若初不阿附而有才能,当依旧用之。”杨伋奏:“陛下圣训诚为至当。”上又曰:“鲧之为人,初不害禹之成功。”俠又奏:“陛下圣训及此,诚尧舜之用心矣。”
臣留正等曰:圣主之用人也,犹工师之用木,长短大小,各随其才而器之,惟至于朽折败腐者,而后置之不可用之域。其人果贤也吾用之,果非贤也吾去之,是用人之道也。不观其人之贤否,而视其荐者之去留,是教天下之士使为党也。瓘兜之荐共工,皆斥之可也。四岳之荐鲧,四岳岂鲧之党哉?君子以道相同,众人以利相从,然则其有党者,必非君子也。然世之病君子者,必为党之一说,何者?不如是不足以感人主而尽逐天下之异己故也。圣训及此,固已深烛君子小人之情伪,天下之福,孰大于是?
九月戊子,宰执奏事毕,上顾谓曾怀等曰:“前日诣德寿宫,太上饮酒乐甚。太上年将七十,而步履饮食如壮年时。每侍太上行苑囿间,登降皆不假扶掖。朕见太上寿康如此,喜固不可言。及回顾皇太子仕侧,时和岁丰,中外无事,人情熙熙,三世同此安荣,其乐有不可形容者。”怀等奏:“此皆陛下圣德圣孝昭格天地有以致之。”庚寅,诏行其职事厘务官自今任满,非擢用者,并依资格更迭补外。壬辰,诏江西、湖南路累经灾伤,所有上供米斛逐年已行减放外,今年虽是丰熟,尚虑民力未苏,所有第四、第五等人户合纳淳熙元年秋苗特与蠲放一半。如州县辄敢违戾拘催,许人户越诉,及不得容纵人吏作弊,将第三等以上、称第四等以下人户减免,并令监司觉察,按劾闻奏。乙未,进呈淮东安抚司申商进等私揽戚三等银过淮北,分与北榷场牙家,事发,有银牌天使走马到泗州,径入狱审问,陈二及摄同知赵德温并一管军千户对问。上曰:“彼能如此,甚是。”杨倓奏:“金主本无他,但其臣下有妄生事。”上曰:“然。切不可以此为喜。于理固当安静,然非我君臣之志也。可以此意宜谕三省。”
臣留正等曰:战国之时,齐居山东,事秦最谨,不见兵革之祸,然而不免于亡者,侍泰之不我病也。诸葛亮之在蜀,无一岁而不出师,所以保国之道其在于斯,故夫有急则坐薪尝胆以为忧,无事则玩细娱而忘天下之大患,为国远虑者,岂如是乎?昔者庆历盛时,契丹既守和好,夏国亦受封册,韩琦建言,谓当此之时使谓太平无事,则后必有大忧。又况大统之未一,大耻之未雪,其可一日而少忘于此欤?然则不以夷狄之怀为安,而常虑天下之危。圣谟洋洋,非天下之至明,其孰能与于此哉?新知随州蔡戡奏论唐太宗《贞观谏录》。上曰:“从谏正是太宗所长。此书置之座右,可为规鉴。”
丁未,诏张荐不合辄受贿赂,追三官勒停、郴州居住;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李川不合私通馈遗,降授武功大夫、吉州刺史;右武大夫、楚州团练使王公述辄以财请求军职,降授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放罢;左武大夫、贵州刺史宋受降授右武大夫;修武郎、阁门祗侯刘士良降授保义郎,并放罢。内张荐系武经大夫、文州刺史,特于遥郡阶官上追三官。是月,曾觌开府仪同三司。幸玉津园宴射。
冬十月王戌,诏:“自今违法卖易恩泽及荐举授赂之人因事败露,有司定罪外,更取特旨,重作行遣。”戊辰,诏绍兴府今年合起发上供苗米四万三千五百石特与蠲放,以守臣张宗元言诸县旱伤故也。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丙戌,签书枢密院事杨倓札子奏:“近因奏事论及时政,伏蒙宣谕:“朕尝训戒士大夫曰:待敌当用诡道,在朝当用诚实。百余年来,尝患戎狄强而中国弱,正缘反是。待敌既无奇策,动则为虏所窥,在朝以术数相倾,以躁竞取进,风俗之弊,当救正之。”仰惟圣谟嘉言切中时宜,臣备位枢臣,躬受玉音,欲望宣付史馆。”诏从之。甲辰,以龚茂良参知政事。因奏事毕,赐坐。上顾叶衡及茂良曰:“两参政皆公议所与。”衡等起谢。上从容曰:“自今诸事不可徇私,若乡曲亲戚,且未须援引。朕每存公道,设有未是处,卿等宜力争。君臣之间,不可事形迹。房、杜传无可书之事,盖辅赞弥缝不见于外,所以能然。”衡曰:“皋、夔、稷、契在唐虞之朝,其见于后世者,都、俞、吁、咈数语而已。”茂良曰:“大臣以道事君,遇有不可,自当启沃,岂容使迹见于外?”曾怀罢相,除职奉祠。怀以疾自请也。以叶衡为右丞相。己酉,著作佐郎郑侨札子论:“祖宗朝每日召见讲读官,至仁宗朝,始有间日一讲之制。”上曰:“自太宗、真宗始置侍读讲官,于圣学尤为留意。”壬子,进呈江西漕臣钱佃等奏:“兴国军以公使库酸败酒散下通山等三县,抑勒百姓高价收买。臣等虽已禁止,乞严行禁约事。”上谕叶衡、龚茂良曰:“奉行法令,在下不可不严。事既上闻,却当从宽,然后各得其宜。今属郡违戾,监司已置不问,而乞朝廷严行禁约,事体不顺。”遂诏令本路监司开具散酒当职官吏姓名申尚书省。
十二月甲子,诏临安府盐官县三乡旱伤,可减放苗租等六千三百八十石。先是,本乡人告旱伤,本府差察推方杰减放,止一千六百一十石。漕司委准备差遣方伯达同本府粮料院钱阅、知县李宗文再同检视,合放上件。诏方杰展二年磨勘。丁卯,诏前军与中军各带甲射射争赏,内弓箭手以六十步,每人射八箭,要及五分;亲弩手以一百步,每人射六箭。前军以十三日,中军以十四日,并射射铁垛帘赴内教。是月,修吏部七司法。参政龚茂良言:“官人之道,在朝廷则当量人才以擢用,在铨部则宜守成法以差注。盖法者一定不易,如规矩权衡,不可私以方圆轻重也。夫法本无弊,而例实败之。法者,公天下而为之者也;例则因人而立,以坏天下之公者也。昔者之患,在于用例破法;而比者之患,在于因例立法。今吏部七司法者,自晏敦复裁定,有司守之以从事,可以无弊。缘臣僚申明冲改,前后不一,率多出私意,徇人情。向者陛下深知其弊,尝加戒敕,毋得用例破条,然有司巧于傅会,多作条目,于是率修立成法矣。臣谓用例破法者其害浅,因例立法者其害大。宜诏有司讲求本末,将新旧法相与参考,旧法非大有所抵牾者弗可轻去,新立条制凡涉宽纵,于旧法有违者,一切刊正,庶几国家成法简易明白,可以遵守。”从之。是岁,淮南复分为东、西路。皇子判宁国府魏王恺徙判明州,治二十岁,有惠爱。
己未淳熙二年春正月甲申朔。
二月癸亥,诏:“泉州左翼军去朝廷二千里,每事必申密院殿司,恐致失机。自今遇有盗贼窃发一时,听安抚节制。”
三月己丑,进呈何澹试馆职,策有御笔勾处,奏审取旨。上出文字一纸,乃录其策中所言“堂阙归部,亦有未便。旧法,吏部长贰得以铨量年老不堪厘务之人,今不复有所进退。近来引见选人改官,未闻有不许改官者”。上曰:“恐所言有可采者,不欲遗之。”后五日,检照条例将上,申严旧法,令吏部从实铨量,并引见选人改官,于进卷内具出举主所荐事状,如系捕盗人,即详具所得功赏之因。从之。是月,亲试举人,赐詹骙以下及第、出身有差,寻特御射殿,引正奏、特奏名按射,推赏有差。后遂为例。蜀人杨甲对策言恢复之志不坚者二事,其一谓“妃嫔满前,圣意几于惑溺”,其一谓“策士之始,其及兵者不过一言而已,是以谈兵革为讳,论兵革为迂也”。上览对不悦,置之第五。是春,降会子五十万贯付两淮收换铜钱。
夏四月壬子朔,内殿进呈淮东、西两总领各乞以金银兑换会子支遣。上曰:“纲运既以会子中半入纳,何故乃尔阙少?”叶衡、龚茂良奏:“缘朝廷以金银换收会子,桩管不用,金银价低。军人支请折阅,所以思用会子。”上曰:“何幸得会子重,但更思所以阙用之因。”三日,复宣问及此,衡奏:“户部岁入一千二百万,其半为会子,而南库以金银换收者四百余万,流行于外者才二百万,安得不少?”上曰:“此是户部之数,不知两总领所分数人纳如何?两处且各以三十万与之兑换金银。”及钱良臣申到民间人纳阙少会子,并两淮取换铜钱,已支绝会子,乞再给降。上曰:“会子直如此少?”茂良奏:“闻得商旅往来贸易,竞用会子,一为免商税,二为省脚乘,三为不复折阅。以此观之,大段流通。”上令应副,因宣谕曰:“卿等于细讲究本末,思所以为善后之计。”乙卯,进呈江西、湖南昨得旨,以频年旱伤,第四、第五等人户合纳秋苗特蠲一半,切恐诸郡支遣不足,缘此敷扰及民。上曰:“此是特恩,又所争止十七八九万斛,可并于上供数内除豁,仍禁戢不得辄有敷扰,许人户越诉,将违戾官吏重作施行。”戊辰,兴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吴挺札子:“切见四川诸军近年以来,兵将官差除废罢,虽名为出自宣抚司,其实多自诸司官属及州县官造作毁誉,推荐中害,往往罪赏不当,因此兵将官不以职事为意,专务奔竞交结。乞指挥严行戒饬。”诏令宣抚司常加觉察,如有违戾,具名申奏,重作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