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癸亥朔,诏减福建路转运司钞盐钱每年八万缗。初,提举常平茶盐事张汝楫乞行钞法,上问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如何,诚之曰:“闽中山溪之险,细民冒法私贩,虽官卖盐,犹不能绝。若百姓卖盐,岂无私贩之弊?第恐不尽请钞,则有亏额。”上曰:“中间福建曾用钞法,未几复罢。若可行,祖宗已行之,不待今日。正如万户酒,前日欲榷者甚多,然竟不可行。大抵法贵从俗,不然不可经久。”时福建岁认钞钱三十万缗,乃诏减八万。自此漕司及州县稍舒,不复抑售于民矣。乙丑,太常少卿充贺金国正旦使孙道夫、阁门宣赞舍人充副使郑朋辞行。道夫既至敌廷,金主亮诘以关辅买马非约,始欲败盟。己卯,刑部奏百姓张璘等用药杀人,劫取官纲公事。上曰:“此罪当死。古者用刑,贵情法相当。祖宗以来,好生之德,间有用例贷死刑者,然不可为常。苟当死而不死,无以禁暴戢奸,恐杀人愈多,非爱民之道也。”辛巳,右正言何溥请特召大臣毋庸数易郡守。上谓宰执曰:“此论切中时病,近亦有因事移易者。今非甚不得已,且令成资。”汤思退曰:“岂惟郡守,监司亦然。昨因近臣荐除监司,至春间往往当替,欲于卿监、郎官中择资浅者,令中外更代,皆至成资而罢。”上曰:“如此,不惟免迎送之扰,亦可革内重外轻之弊矣。”丙戌,进呈给事中贺允中封驳吴国长公主女夫直秘阁郑珙陈乞转官添差浙东帅司参议官事。上曰:“命下逾两旬,郑珙已被受差遣敕矣。”宰执退,召允中至堂,面谕圣旨。允中申执所见,不欲中易。翌日再进呈,上曰:“虽稍后时,所论极有理,当曲从之。所降转两官指挥更不施行。”丁亥。知枢密院事汤鹏举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免辞谢。以殿中侍御史叶义问累疏论其罪,寻诏落职。已丑,宰执进呈次,雪大作。沈该等称贺。上曰:“前此久雨,深以为虑,幸而谷价不至腾踊。今得此雪,来年二麦必大丰稔也。”

十二月乙未,权吏部侍郎凌哲以汤鹏举所荐不自安,乞守小郡。上曰:“朕尝与台谏论大臣出处,或以罪去,但及其身足矣。至所荐引,当观其人。若不问贤否,一切斥逐,是使之为朋党,非公正之道也。”

臣留正等曰:元祐相司马光尽取熙、丰之政与其人而更新之,天下至为相贺,而程颢独有忧色。蔡确新州之窜,一时大臣有名望如文彦博、吕大防;台谏知大体如刘安世、范祖禹,皆以为当然,而范纯仁独为之慨然曰:“缙绅之祸,自此始矣。”夫成败兴度,天也。君子能为其可为者。至其不可为,则安之以俟命而已,固奚暇他顾?然独不观诸水乎,顺而导之则行,激而怒之则搏。今以其泛滥无畔际也,堤而障之,曰:“吾以止水也。”激而不已,奔怒四出,臣见决堤破岸,伤物转甚耳,恶乎止?大哉太上皇帝之言也,其殆知消息盈虚者乎。夫渐而察之则不遽,择其已甚而去之则不苛,薄其法以待其改则不怨。使元祐大臣家存斯言,则士君子之纷纷窜逐,奚至如绍圣之甚哉?纵使有之,必不至空天下君子党而籍之,更历再世,以至于危乱而不悟也。虽然,天下之更相是非,岂有既哉?太上皇帝之言,臣愿圣子神孙万世宝之。

诏诸路帅臣、监司于本路武臣大使臣已上及见任寄居历任有劳效之人,每岁各举二员,以备量才任使。两浙转运副使赵子浦言:“被旨措置镇江府沙田,欲选官打量,随地肥瘠,轻立租课,就令佃人耕种,所有已前收过租利不少,依条合尽行追纳入官。”诏人户冒佃积年、收过租课时免追纳其田,疾速拘收措置。甲辰,上谓宰执曰:“监司、郡守固当久任,然其间老病之人,难以使之在职。盖移易不过有迎送之扰,而废弛则贻患于一路一州,利害孰为轻重?今后有如此等,可与宫观,理作自陈。”

壬寅绍兴二十八年春正月壬午,罢广南十州岁科黄河红藤钱二千九百余缗。是日,雷。甲申,上谕大臣曰:“比既诏监司刺举守令,而监司贤否勤惰,将使谁察之?宜为立法。”乃诏监司贪堕不法,台谏自当弹奏。其治状显著之人,令台谏、侍从三人以上公共推荐,三省考察取旨。丙戌,太府寺丞郑知刚提举两浙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知刚入辞,上以其老病增剧,谕大臣曰:“监司非养疴之地,可改授一差遣。”遂以为江南东路安抚司参议官。庚寅,上谓辅臣曰:“闻闽中民户输纳苗米,每斛为钱八千,有诸?”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曰:“近岁有之。”上曰:“闽中米斛几何?”诚之曰:“三千。”上曰:“使此钱悉以助国,犹恐有伤于民,况资州县妄费乎?其令以实直取之。”

二月丙申,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为知枢密院事。先是,诚之因奏事,上曰:“卿文人,读书乃知兵务如此之熟。”遂进用之。乙巳,尚书工部侍郎王纶同知枢密院事。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阴云不见。宰相欲率百僚称贺,御笔:“日月薄蚀,乃上穹垂戒。而有司以阴云不见,欲集班拜表称贺,殊非朕寅畏天威之意。”令毋得称贺。翌日,宰执共赞所降诏语。上曰:“朕德薄不足以格天,阴云蔽日,盖偶然耳。至于时雨滂霈,此乃可喜也。”甲子,福州童子庄大成十岁能诵经史书。上谓辅臣曰:“朕即位以来,童子以诵书推恩者多矣,未闻有登科名显者,何也?”诏免解罢之。丙寅,雷。丁卯,玉牒所上三祖下仙源积庆图。秘书少监曾几等上《神宗宝训》一百卷。丙子,宰执进呈殿中侍御史叶义问言“宰执、侍从荐引人才,须先赴都堂审察,乃令上殿。”上曰:“天下人才若非宰执、侍从荐引,朕亦何缘尽识?俟召到,并令引对,不须审察,但临时除授足矣。近来士大夫以内任为荣,以朕观之,正当以民事为重。或监司、郡守有阙,可择行在官更迭补外。其外官有奉法循理、实惠及民者,亦须召擢,庶几内重外轻之弊可以渐革。”乃诏今后侍从以上荐引人才,并须文行相副,治绩昭著,务得实才,以详延之意。戊寅,诏曰:“朕式稽古训,为官择人,均治内外。可今后侍从有阙,通选帅臣及第二任提刑资序曾任郎官以上者;卿监、郎官阙,选监司、郡守之有政绩者,并须治状昭著及有誉望之人。卿监、郎官未历监司、郡守者,令更迭补外。在内官除词臣、台谏系朕亲擢,余并须在职二年,方许迁除,庶内外适均,无轻重之偏,职业修举,有久任之效,以副朕重民事之意。”甲申,内藏库言:“湖、婺州所起绫罗率纰薄不堪,三省拟欲退换。”上曰:“此皆民所输纳,若却回其物,未必及民,必致重扰。朕不欲如此,第令薄惩两州受纳官可矣。”

夏四月丙申,诏文臣中大夫至朝奉郎、武臣武功大夫至武翼大夫陈乞致仕、亡殁在出敕前而不曾犯人己赃及私罪徒者,许荫补;即亡殁在致仕后,或已致仕而未亡殁之人,但不犯入己赃,即许荫补。用权吏部尚书王师心请也。自是犯私罪徒之人,皆得以遗恩任子矣。甲辰,福建转运判官赵不溢奏南剑州禁军作闹。上曰:“治军与治民不同。又事有虽大而可阔略、虽小而不可贷者,顾其情如何耳。此岂可姑息?自今有犯,但当行法。更当精择守臣,使任其责。”

五月癸亥,严州遂安民江大明等作乱,犯衢州。官军获之,是日以闻。上曰:“既已获贼,赏宜速行。若稍缓,即失信于人,无以示劝。”既又奏赏事,上曰:“土豪赏太轻,宜加一等。朕于赏典,必务从厚,不然无以劝功。又不可滥,若厚赏而复滥,尤非劝功之道也。”庚午,权户部侍郎徐林奏版漕调度阙乏。上谓大臣曰:“祖宗以来,所用亦广,未闻不足。今朝廷无他浮费,于经费中又务从约,而有司每告乏,何也?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藏之于民,犹外府也。”为今之计,但当裁节,不可取之于民。”甲戌,宗正少卿杨偰乞将取应宗子比府监进士理年免举。上曰:“此自有成法,遵守可也。祖宗以来,若可行,不至今日矣。”丁丑,起居舍人洪遵请以经筵官除罢及封章、进对、燕会锡予、讲读问答等事悉行编录,以《迩英记注》为名。从之。自是年秋讲始。是月,金主亮谋欲再修汴京而徙居之,为南侵之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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