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庚戌,宰执进呈赵逵所荐士。上曰:“三吴才行之士,往往知其姓名。惟蜀中道远,其间文学行义有可用者,不由论荐,无由得知。前此数年,蜀中仕宦者例多隔绝,不得一至朝廷,甚可惜也。”自秦桧专权,深抑蜀士,故上语及之。沈该曰:“近日蜀中士大夫多被荐举,已得旨随材召用。”上曰:“甚善。”壬子,权尚书刑部侍郎张礿降一官放罢。先是,礿奉诏荐主管官告院鲍喾召对,而人才凡下。上谕大臣曰:“朕不能尽识天下多士,故令侍从、台谏各举所知。若不精审,非朕求才之意。”乃罢之。己未,玉牒所进呈太祖、太宗、魏悼王三祖下仙源类谱。壬戌,进呈阁门祇候赵应熊拟江南东路安抚司准备差遣。上宣谕曰:“朕观应熊所试,弓马、文字皆有可采,可谓有用之才。”汤思退曰:“应熊初入仕,且以帅司准备将处之,以养资望。”上曰:“善。”
五月丙寅,敷文阁直学士、左承议郎、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萧振特转左朝奉大夫,落直字。上以振治蜀有声,执政请进一职、迁四官。上曰:“四川善政,前有胡世将,今有萧振。振蠲减重赋,蜀人安之。近荐武帅,又皆得人。可除直学士。”戊辰,上谓辅臣曰:“今四方无事。当以民事为意。监司、郡守不可不得其人。”辅臣进呈湖南转运司奏知长沙县常禋名臣之后,修洁自持,束吏爱民,众所称誉。诏进禋一官,俟任满与升擢。壬申,上谓沈该曰:“顷蜀中岁贡锦绣帟幕,虽民之幼女,亦追以供役作。其扰如此,朕令止之,蜀人极喜。近又减四川民输至一百二十余万,民力必稍宽矣。”癸酉,兴化军免解进士彭与进所著《周易解义》及《神授图》、《太极歌》,诏特补下州文学。己卯,新明州州学教授郏次云入见,奏请守令阙则择清望官,台谏阙则择郡邑循吏为之。上谓大臣曰:“朕用人,正欲内外适平,如监司、守令治状显著,不必一一召来,当赐秩赐金,且令久任。”遂以次云行国子录。
六月戊戌,西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萧振卒。振再守蜀凡二年,时利州旧宣抚司有积缗二百万,守者密献之朝,下制置司取拨。振曰:“此所以备水旱军旅也,一旦有急,是又将取于民。”请于朝,留其半。比卒,蜀人思之。甲辰,宰执进呈秘书省著作佐郎黄中转对,言:“仰惟神宗皇帝即位之初,厉精求治,常虑万事之几不能遍烛,首举旧章。每遇起居日,俾百寮转对。陛下厉精庶政,无异于神宗之用心,故百寮转对,至今行之,未尝废也。然而二十年间,大臣专恣,好佞恶直,一时习尚,往往以言为讳。凡所建明,不过毛举细故以塞责而已。如神宗皇帝所以诏告丁宁,盖未之有也。臣谓陛下宜追述神祖之意,特降诏书申饬在位:自今以往,应转对之官有所开陈,要在竭诚尽忠,切于治道,毋得蹈常袭旧,排摭细微,以应故事。然后陛下观其人,择其言,而为之虚心访问,俾得以尽其情实。积日累月,庶几有补于万一,则旧章不为虚设矣。”上览疏,曰:“中所论极当,大抵转对之法,恐朝政阙失、民间利病有不得上闻者,皆当论奏。自秦桧当国,转对之名虽不废,而所轮者,不过大理寺官数人,捃摭细微,姑应故事而已,初无鲠切有及于时事者。如此则缪悠之谈,何补于国?今中所言颇合朕意,可令士大夫知之。”戊申,知枢密院事汤思退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壬戌,秘书丞杨邦弼、校书郎陈俊卿并兼普安、恩平郡王府教授。俊卿为学官,多所裨益。一日,普安郡王习球鞠,俊卿微诵韩愈《谏张建封书》以讽,王即诵全文,不遗一字。俊卿退而喜曰:“王聪明而乐从谏,社稷之福也。”
秋七月庚午,王师心言:“鼎、澧、归、峡产茶民私贩入北境,利数倍。自知戾法不顾,因去为盗,由引钱太重,贫不能输,故抵此。望别创凭由,轻立引价,既开其衣食之门,民必悔过改业而盗自弭矣。”上览疏,谓宰执曰:“茶盐禁榷,本为国用所需。若财赋有余,则摘山煮海之利,朕当与百姓共之。姑遵旧制可也。”户部侍郎林觉言:“国朝庆历以来,岁铸钱一百八十余万缗,其后亦不下百万,如前年犹得十四万缗,去年犹得二十二万缗。而提点司官吏徒縻禄廪,朝廷罢之,但付之漕司。议者以为诸路物料有无不等,运司不相统辖,无以通融鼓铸。欲出户部钱八万缗为饶、赣、韶三州铸本,委各州通判、主管漕臣往来措置。今岁权以二十三万缗为额,即不得复以旧钱代发。”从之。江南西路转运判官黄仁荣知衢州,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杨沂移江西路。上览除目,曰:“监司守臣席未及暖,已辄更易。不惟迎送劳费,而官吏军民于刑教狱讼,亦莫知所适从。自今悉令久任。”辛未,下诏戒敕污吏。癸酉,下诏戒饬监司、郡守:“举劾守令,毋得观望当路,狭情徇私。有赏有罚,朕当信而必之。”丙戌,御药院言:“永佑、昭慈等攒宫,帝后生辰酌献,所用铺翠镂金花。乞以药玉叶漆金纸代充。”从之。时上禁销金铺翠甚严,自禁中始。
八月甲午,三省拟京西转运副使霍蠡知潭州。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言:“蠡有风力,必能为陛下办事。但京西难得其人。闻知鄂州熊彦诗久谙军中事,可以除代。”上曰:“蠡历官多年,在京西尤镇静。彦诗累任郡守,此二人皆可用。朕思今天下无事,惟在留意监司、郡守。卿等皆持公心,商确人才。朕谓虽未尽得人,将见十得七八矣。”诚之曰:“臣获与庙堂末议,虽迂愚无取,至于进拟人才,实不敢萌私意。”上曰:“朕用卿为执政已及一年,卿见朕听断之际,曾有一毫私意否?”诚之曰:“陛下无私如天地,臣夙夜奉承,实千载之遇也。”乙未,参知政事汤鹏举知枢密院事。丁酉,诏重修宗学,用宗丞吴景偲请也。辛亥,诏诸路换给不尽僧道度牒并纳礼部,用三省请也。上曰:“昨权礼部侍郎贺允中上殿,朕问即今僧道之数。允中言:有僧二十万,道士才万人。朕见士大夫奉佛,其间议论多有及度牒者。朕谓目今田业多荒,不耕而食犹有二十万人,若更给度牒,是驱农为僧。且一夫受田百亩,一夫为僧,即百亩之田不耕矣。佛法自东汉明帝时流入中国,终不可废,朕亦非有意绝之,正恐僧徒多则不耕者众矣。”已未,汤鹏举奏:“前日罢坑冶铸钱司归诸路转运司,必能就绪。”上宣谕曰:“此一事,朕询之士大夫,亦无他说,独王珪再有章疏。朕谓凡有建立,人各以所见相可否,归之至当而后可。若一人唱之,百人和之,事或未当,朕则何取?”庚子,诏置提领诸路铸钱官于行在,命侍从或卿监一员,置官属二员。
九月癸酉,参知政事张纲罢知婺州。吏部尚书兼侍读陈康伯参知政事。戊寅,诏:“淮南、京西、湖北路州军自绍兴十四年至二十七年合起内藏军绸绢钱帛可并与蠲免。日后合起发数目,令逐路提刑、转运司官亲巡所部,度量事力,开具的实合发纳分数以闻。自来年始。”先是,诸路久逋内藏库绍兴甲子以后合发上供钱帛,上欲悉与蠲之,以谕宰执沈该曰:“昔唐玄宗有云:“朕虽瘠,天下肥矣”。大哉王言,此所以致开元之治也,朕有取焉。朕约于奉已,内帑未尝妄费一金。边郡所欠故多,然户口未复,责输实难,可悉与蠲免。”癸未夜,雷。乙酉,新知汉州于霆入辞。上曰:“蜀中地远,卿至官,有民间疾苦利病,一一奏来。仍须速行,不宜缓也。”丁亥,秘书省校书郎叶谦亨言:“祀典散佚,望酌景德故事,命礼官及秘书省取祭祀之式勒成一书,目曰《绍兴正辞录》,以为彝制。”从之。
冬十月丙申,上曰:“朕在京师时,惟开封府颇类外官,官司如大理寺、御史台,法令严密,官吏谨畏,无敢于以私者。自渡江以来,大理寺治狱官吏极有奸弊,至于容情请托,贿赂公行。玩习既久,理宜惩革。”乙巳,以讲筵读《三朝宝训》彻章燕儒臣,始用化成殿乐。侍读王师心因讲毕,奏曰:“祖宗创业垂统,所以长虑却顾,为万世子孙之计甚备。熙宁大臣私意改作,流毒至今,不可不监。”又言:“帝王之于史,其要在于观得失、究治乱。今进读《汉书》,愿摘切于治体者读之。”已未,上谓宰执曰:“近臣僚献利害,往往各述己见,未必知有无见在之法。自今宜令有司讲究详审,无轻改祖宗成宪。”汤思退等曰:“臣僚奏请,不惟未详条具,固有便于一方而不可行于天下,岂容轻议改法?当依圣训行之。”辛酉,诏四川制置司、总领所、转运、常平司各具所部州县有无旱伤闻奏。如有旱伤,即行减放,仍以旧宣抚司桩积钱米赈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