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己亥,赐杭州隐士林逋粟帛。
秋八月,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师。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上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朝廷亦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然论者又争言其不便。辛未,命孙奭、夏竦、卢士伦、王硕、卢守勤再加详定。
九月,诏见任并带职京朝官磨勘更立四年之限。
冬十月,翰林学士晏殊为枢密副使。庚午,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
十一月,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未售六百一十三万余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茶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茶者宜优之。”庚辰,诏从奭等议。自是河北人中复用三说法,旧给东南缗钱者,以京师榷货务钱偿之。戊申,王钦若卒。皇太后临奠,录亲属及所亲信二十余人。国朝以来,宰相恤恩,未有钦若比者。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性倾俭,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命之。
十二月癸丑,枢密副使、尚书右丞张知白加工部尚书、平章事。国朝故事,叙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乾兴初,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然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阁门不敢裁。帝与太后坐承明殿久,至遣押班江德明趣阁门,阁门惶惑,莫知所出。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不平,帝与张士逊慰晓之。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骄,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疑代己,始悔惧焉。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直登阶,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翌日对,上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癸亥,徙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丙寅天圣四年春正月己亥,命知制诰章得象、侍御史知杂事韩亿与吏部流内铨南曹同试百司人,上因曰:“比阅天下奏,吏出职者多败官,何也?”王曾曰:“士人入流,必顾廉耻。若流外则畏谨者鲜。州县虽卑,然最近于民,宜少澄其原。”乃诏得象等精加考试。
二月,诏官吏犯赃至流而按察官不举者并劾之。壬戌,遣官祀九宫贵神。上问古今乐之异同,王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杜稷、山川、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上曰:“朕于声技固未尝留意,内外燕游,皆勉强尔。”
夏四月,还知宁州杨及所献绣佛。初,及因乾元节来献,上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此为?”江州言太平兴国真君观有盗神像金冠者,请更制。上曰:“观僻在山谷间,而以金为冠,是诲人为盗。宜代以铜而金涂之。”王曾退言:“虑民抵罪而易金以铜,可谓仁矣。”
五月,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自是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以为:“天下皆一覆奏,则必死之人徒充满狴犴而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己亥,诏举人虽文辞可采而操检不修者,州郡毋得荐送。
闰五月,定江淮岁漕米课六百万石。初,景德中,岁不过四百五十万石。其后益至六百五十万石,故江淮之间谷常贵而民贫,于是都官员外郎吴耀卿请约为中制,然东南灾俭,辄减岁漕数或巨万,或数十万,又转移以给他路者有焉。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宋绶等读《唐书》。上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皆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诏增西川、广南东西路诸州军进士解额有差。又诏命官锁厅应举,自今更不先试所业;下第者免责罚,仍听再举;其历任有赃私罪及停废、责降、冲替未经叙用人,即不许应举。旧制,锁厅应举者,先于所属选官考试所业,方听取解至礼部,程文纰缪者勒停。其不及格者犹赎铜,永不得应举。至是,上欲开诱进士之路,下近臣参议,而降是诏。
六月庚寅,大雨震雷,平地水数尺,坏京城民舍,压溺死者数百人。辛卯,上避正殿,减常膳。丁酉,德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畿内、京东西、淮南、河北民田被水者蠲其租,流徙者,所在抚存之。诏三司所在官物为水漂失者皆蠲除之。水之作也。宰执方晨胡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曾如是,皆愧服焉。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上以问曾,曾曰:“河决恐未至此,第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秋七月,罢永兴军秦坊等新醋务。初,陕西转运司置务榷之,请推其法天下。王曾曰:“榷酒盖出于前代之不得已,未能省去。若又榷醋,则甚矣。”故罢之。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玉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上尝谓辅臣曰:“比以大暑罢讲读,适已召孙爽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万几之暇,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九月戊申,三司请市籴刍粟。上因问辅臣诸坊监牧马几何,王曾对曰:“当今比五代马多数倍,计刍秣费,岁不下数百万。盖措置利害失其要。若以陕西蕃部人中马立定数,余听民间市易,二三年间,必大蕃息。此与畜之外厩无异也。”上然之。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烦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也。”上然之。冬十月辛巳,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下京西路籴军储。十二月,诏京城物价翔贵,其令三司出廪米散置籴场数十,第取半价。民争赴之。凡出米六十万斛。三司下畿县买素食物料,提点公事张嵩以畿内灾歉,乞收采于市。上问辅臣曰:“此何所用?”王曾等对曰:“御庖所须也。”上曰:“岂可以口腹扰民?其悉罢之。”
丁卯天圣五年春正月壬寅朔,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癸丑,命枢密直学士、礼部侍郎刘筠权知贡举。己未,诏:“礼部贡院比进士以诗赋定去留,学者或病声律而未得骋其才,其以策论兼考之。诸科毋得离掇经注,以为问目。”庚申,降枢密副使晏殊知宜州。先是,太后召张耆为枢密使,殊言耆无勋劳,天下有私徇非才之议。太后不悦,于是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撞以笏,折其齿。监察御史曹修古、王沿等劾奏,殊坐是免,寻改知应天府。殊至应天府,乃大兴学。范仲淹方居母丧,殊延以教诸生。自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自殊始。
《大事记》曰:干父之直易,干母之直难。以太后亲政之时,而晏殊、仲淹、修古之徒敢于忤旨,则直言之风虽奋发于庆历之时,而实胚胎于天圣之初矣。
二月,知宁州杨及上所修《五代史》。上谓辅臣曰:“五代乱离,事不足法。”王曾曰:“虽然,安危之迹,亦可为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