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赐进士王尧臣等一百九十七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七十一人同学究出身,二十八人试衔。丙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者六百九十八人。
夏四月,试特奏名进士、诸科同出身凡三百四十二人。辛卯,赐新及第人闻喜宴于琼林苑,遣中使赐御诗及《中庸》第一轴。上先命中书录《中庸》篇,令张知白进读,至修身治人之道,必使反复陈之。壬辰,寿宁观火。
六月,宰臣张知白言:“按《五行志》,宫室盛则有火灾。请自今罢不急营造,以答天戒。”上纳其言。
秋七月,王曾等言:“夏秋大旱,毒气中人,此《洪范》所谓“僭常暘若”也。皆臣等辅政无状,以致厥咎。”上曰:“朕亦夙夜循省,其变岂徒然哉?当与卿等共修政事,以答天戒尔。”
八月。先是,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日官奏:“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监察御史曹修古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不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自此人人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天变不告,取损至大。”禁中以翡翠羽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为重伤物命,且真宗尝戒采狨毛,故事未远,宜罢之。时方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壬申,修古出知歙州。
九月,陕西转运使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秘阁校理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今年苦旱,此皆大异也。宜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无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天时,为大信也。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己未,知制诰程琳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宰相张知白最善琳,当除命,喜曰:“不辱吾笔矣!”琳上疏请罢诸土木营造,蠲被火郡县逋租。
冬十月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
十一月,百官称贺,遂燕崇德殿。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积九载乃复塞。始役既兴,朝议以岁饥,将复罢。知州寇瑊言:“病民者,特刍藁尔。幸调率已集,若积之经年,则朽腐为弃物。”乃诏讫役。癸丑,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十二月,左正言、直史馆孔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时使契丹犹未还,契丹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北使主客者邀道辅还坐,且令谢,道辅正色曰:“中国兴“杰按:兴:“与”之误。盖于“與”、“興”之不审。”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道辅何谢?”敌君臣嘿然。又酌大卮谓曰:“方天寒,饮此可以致和气。”道辅曰:“不和固无害。”既还,言者以为生事,且开争端。上问其故,道辅曰:“契丹比为黑水所破,势甚蹙,每汉使至,辄为侮慢。若不校,恐益易中国。”上然之。
戊辰天圣六年春正月,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交割本职公事与转运使、副。或言提点刑狱官过为烦扰,无益于事故也。庚申,上封者言:“进士及第,本以辞艺进。而比来多乞赐子孙科名。又阁门祗候,太宗朝其员至少,今权要之家比援恩例而滥进者多,请一切罢之。”从之,仍著为令。
二月,同知礼院王皓言:“谥者,行之表也。善行有善谥,恶行有恶谥,盖闻谥知行,以为劝戒。近日臣寮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缪戾,皆不请谥。欲乞今后臣寮薨谢,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匿无行之人有所沮劝。”诏从之。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惜名器,无毫发私,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其清约如寒士。
三月壬子,枢密副使张士逊为礼部尚书、平章事。癸丑,姜遵为枢密副使。己未,范雍为枢密副使,仍班姜遵之上。壬戌,诏于顺天门外八角镇建西太一官。
夏四月甲申旦,有星大如斗,自北流至于西南,光照殿庭,有声如雷,尾长数丈。久之,散为苍白云。庚寅,德音: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功;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时命僧道桧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絃奏曰:“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辄聚缁黄赞呗其间,何以示中外?”监察御史鞠咏条上应变五事。
六月乙酉,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下京西转运司市籴军储。
秋七月,以左司谏刘随知济州。随在谏职,前后所论甚众。帝既益习天下事,而太后犹未归政。随请军国常务专禀帝旨,太后不悦,会随请外,因命出守。丙辰,以蔡齐为龙图阁学士、知河南府。罗崇勋趣齐上《修景德寺记》,曰:“参知政事可得也。”齐故迟其记不上。崇勋怒,谗于太后,命齐出守。参知政事鲁宗道固争,留之不能得。寻以亲老易密州。太后谕宰相取《记》,齐始上之。
八月,诏河北水灾州军免今年秋税。初。王曾曰:“边郡数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宜宽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张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答来献〔2〕。上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也,宜旌其后。”即授试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一时学者向之,而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朝廷欲矫文章之弊,故并进从易及大雅,以风天下。冬十一月,翰林学士宋绶等上所撰《天圣卤簿记》十卷。初,郊祠,绶摄太仆卿,陪玉辂。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洽,因使绶集官撰记。
十二月甲子,以大理评事范仲淹为秘阁校理。初,仲淹遭母丧,上书执政,请择郡守〔3〕,举县令,斥游惰,去冗僭,遴选举,敦教育,养将才,实边备,保直臣,斥佞人,使朝廷无过,生灵无怨,以杜奸雄,凡万余言。王曾见而伟之,亦知仲淹乃晏珠客也,于是殊荐入充馆职。曾谓殊曰:“公实知仲淹,舍而荐此人乎?已为公置,不行宜更荐仲淹也。”殊从之。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逋临终赋诗云:“茂陵他日求遗藁,犹喜曾无封禅书。”辛巳,上封者请税缗钱以助经费,上曰:“货泉之利,欲流天下而通有无,何可算也?”不许。
己巳天圣七年春正月,枢密使曹利用罢判邓州。初,太后临朝,利用奏:“抑内降恩,或屡却而复下,则有佩俛从之者。”或绐白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虽屡却于枢密院。今利用之家媼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会利用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狱具,汭坐被酒衣黄衣,令军民呼万岁,且传致汭辞,云利用实教之。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杖杀汭。
二月庚申朔,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太后临朝,宗道屡有献替。太后问:“唐武后何如主?”对曰:“唐之罪人也,几危社稷。”后嘿然。时有上言请立刘氏七庙者,太后以问辅臣,众不敢对,宗道独曰不可,谓同列曰:“若立刘氏七庙,谓嗣君何帝?”太后将同幸慈孝寺,欲以太安辇前帝行,宗道曰:“妇人有三从:在家从父,嫁从夫,夫殁从子。”太后命辇后乘舆行。贵戚用事者莫不惮之,时目为“鱼头参政”,因其姓,且言骨鲠如鱼头也。丙寅,礼部尚书、平章事张士逊罢知江宁府。士逊得宰相,曹利用之荐也。利用凭宠自恣,士逊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参知政事吕夷简以本官平章事。始,王曾荐夷简可相,久不用。曾因对,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密使张耆上尔。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丁卯,以夏竦为参知政事,陈尧佐为枢密副使,薛奎为参知政事。初,曹利用领景灵宫使,令主事苏藏用等主宫中公使钱,而利用尝私贷钱。癸酉,再贬利用为崇信节度副使、房州安置,仍命内侍杨怀敏护送之。闰二月,至襄阳驿,怀敏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自经死。
论曰:前辈多谓大臣功高权盛,祸患之来,有非智虑之所能防,如曹利用襄阳之死是矣。切以为不然,杀人者必见杀,贼人者还自贼。昔者李斯谗韩非于秦,非死之后,斯亦不免,而斯之遇祸尤惨于非。鲍高谮禳苴于齐,苴死之后,鲍高之徒亦不免,而高之遇祸尤惨于苴。利用与丁谓谮寇莱公有不臣议,准既南迁,而二公相继贬黜,丁有朱崖之行,曹有襄阳之祸。天之报应有甚影响,非其自取与?古人有言:好谋之士败于谋,好辨之士穷于辩,道德正直之士为无所穷。斯言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