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帝即位。初,建初中,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肃宗贳其死刑而降宥之,自後因以为比。是时遂定其议,以为轻侮法。张敏駁议曰:“夫轻侮之法,先帝一切之恩,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夫《春秋》之义,子不报雠,非子也。而法令不为之减者,以相杀路不可开故也。今託义者得减,妄杀者有差,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非所以遵‘在醜不争’之义。又轻侮之比,浸以繁滋,至有四五百科,转相顾望,弥复增甚,难以垂之万载。可下三公、廷尉蠲除其弊。”议寝不省。敏复上疏曰:“臣伏见孔子垂经典,皋陶造法律,原其本意,皆欲禁民为非也。未晓轻侮之法将以何禁?必不能使不相轻侮,而更开相杀之路,执宪之吏复容其奸枉。愿陛下考寻利害,广令平议。”和帝从之。

永元十六年,诏一切囚徒於法疑者勿决,以奉敕令。

安帝即位,邓太后临朝。初,肃宗时,断狱皆以冬至之前,自後论者互多駁异。太后诏公卿以下会议。鲁恭议曰:“夫王者之作,因时为法。孝章皇帝深惟古人之道,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冀承天心,顺物性命,以致时雍。然後变改以来,年岁不熟,榖价常贵,人不宁安。小吏不与国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一夫吁嗟,王道为亏,况於众乎?《易》十一月‘君子以议狱缓死’。可令疑罪使详其法,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报囚如故事。”後卒施行。

吴祐为胶东太守,安邱男子母邱长与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长杀之而亡,捕得之。祐呼长谓曰:“子母见辱,人情所耻。然孝子忿必虑难,动不累亲。今若背亲逞怒,白日杀人,赦若非义,刑若不忍,将如之何?”长以械自系(在手曰械),曰:“国家制法,囚身犯之。明府虽加哀矜,恩无所施。”祐问长“有妻子乎?”对曰:“有妻未有子。”即移安邱逮长妻,妻到,解其桎梏,使同宿狱中,妻遂怀孕。至冬尽行刑,长泣谓母曰:“负母应死,当何以报吴君乎?”乃齧指而吞之,含血言曰:“妻若生子,名之‘吴生’。”因投繯而死(谓以绳为繯,投之而缢)。

按:此即所谓遭侮辱而杀人者,肃宗时贳其死刑,和帝时除之。故吴祐疑此狱,且容其投繯以死而不明正典刑,盖犹在可议之列也。

献帝建安时,应劭删定律令(见《刑制门》)。初,安帝时,河间人尹次、颍川人史玉皆坐杀人当死,次兄初及玉母军并诣官曹求代其命,因缢而物故。尚书陈忠以为罪疑从轻,议活次、玉。劭後追駁之曰:“夫时化则刑重,时乱则刑轻,《书》曰‘刑罚世轻世重’,此之谓也。今次、玉以清时逞其私憾,阻兵安忍,疆尸道路。朝恩在宽,幸至冬狱,而初、军愚狷,妄自投毙。昔召忽亲死子纠之难,而孔子曰‘经於沟渎,人莫之知。’晁氏之父非错刻峻,自陨其命,班固亦云‘不如赵母指括以全其宗’。传曰‘仆妾感慨而致死者,非能义勇,顾无虑耳(言无计虑)’。夫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燿杀戮也;温慈和惠,以放天之生殖长育也。故春一草枯则为灾,秋一木华亦为异。今杀无罪之初、军,而活当死之次、玉,其为枯华,不亦然乎?陈忠不详制刑之本,而信一时之仁,遂广引八议求生之端。夫亲、故、贤、能、功、贵、勤、宾,岂有次、玉当罪之科哉?若乃小大以情,原心定罪,此为求生,非谓代死可以生也。败法乱政,悔其可追。”凡有《駁议》三十篇,皆此类。

魏文帝时,有大女刘朱,檛(陟瓜反)子妇酷暴,前後三妇自杀,论朱减死,输作尚方,因是下怨毒杀人减死之令。

按:所谓怨毒杀人者,盖行凶之人遭被杀之人苦毒,故不胜其怨愤,起而杀之。今刘朱之事,史不言子妇有悖逆其姑之迹,则非怨毒杀人也。要之,姑檛其妇,妇因檛而自杀,非姑手杀之,则可以免死。但以为怨毒,则史文不明,未见其可坐以此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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