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书有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其次有春秋、尚书、杌、志乘。自汉已下,其流渐繁,大抵史名多以书、记、纪、略为主。后生祖述,各从所好,沿革相因,循环递习。盖区域有限,莫逾于此焉。
至孙盛有《魏氏春秋》,孔衍有《汉魏》《尚书》,陈寿、王劭曰志,何之元、刘曰典。此又好奇厌俗,习旧捐新,虽得稽古之宜,未达从时之义。
榷而论之,其编年月者谓之纪,列纪传者谓之书,取顺于时,斯为最也。夫名以定体,为实之宾,苟失其途,有乖至理。案吕、陆二氏,各著一书,唯次篇章,不系时月。此乃子书杂记,而皆号曰春秋。鲁豢、姚察著魏、梁二史,巨细毕载,芜累甚多,而俱榜之以略,考名责实,奚其爽欤!
若乃史传杂篇,区分类聚,随事立号,谅无恒规。如马迁撰皇后传,而以外戚命章。案外戚冯皇后以得名,犹宗室因天子而显称,若编皇后而曰外戚传,则书天子而曰宗室纪,可乎?班固撰《人表》,以古今为目。寻其所载也,皆自秦而往,非汉之事,古诚有之,今则安在?子长《史记》别创八书,孟坚既以汉为书,不可更标书号,改书为志,义在互文。而何氏《中兴》易志为记,此则贵于革旧,未见其能取新。
夫战争方殷,雄雌未决,则有不奉正朔,自相君长。必国史为传,宜别立科条。至如陈、项诸雄,寄编汉籍;董、袁群贼,附列《魏志》。既同臣子之例,孰辨彼此之殊?唯《东观》以平林、下江诸人列为载记。顾后来作者,莫之遵效。逮《新晋》,始以十六国主持,载记表名,可谓择善而行,巧于师古者矣。
观夫旧史列传,题卷靡恒。文少者则具出姓名,若司马相如、东方朔是也。字烦者唯书姓氏,若毋将、盖、陈、卫、诸葛传是也。必人多而姓同者,则结定其数,若二袁、四张、二公孙传是也。如此标格,足为详审。
至范晔举例,始全录姓名,历短行于卷中,丛细字于标外,其子孙附出者,注于祖先之下,乃类俗之文案孔目、药草经方,烦碎之至,孰过于此?窃以《周易》六爻,义存象内;《春秋》万国,事具传中。读者研寻,篇终自晓,何必开帙解带,便令昭然满目也。
自兹已降,多师蔚宗。魏收因之,则又甚矣。其有魏世邻国编于魏史乾,于其人姓名之上,又列之以邦域,申之以职官,至如江东帝主则云僭晋司马、岛夷刘裕,河西酋长则云私署凉州牧张、私署凉王李。此皆篇中所具,又于卷首具列。必如收意,使其撰《两汉书》、《三国志》,题诸盗贼传,亦当云僭西楚霸王项羽、伪宁朔王隗嚣。自余陈涉、张步、刘璋、袁术,其位号皆一一具言,无所不尽者也。
盖法令滋章,古人所慎。若范、魏之裁篇目,可谓滋章之甚者乎?苟忘彼大体,好兹小数,难与议夫“婉而成章”,“一字以为褒贬”者矣。
何之元刘何之元撰《梁典》,见《左传》家。《周书》:刘字宝义。世宗初,掌纶诰,著《梁典》三十卷。
鱼豢《外篇》《正史》篇:魏时京兆鱼豢私撰《魏略》,事止明帝。《唐志》杂史类:鱼豢《魏略》五十卷。按:《三国魏志》无传。
姚察《陈书》:察字伯审,有至性,领著作,撰梁、陈史未毕功。隋开皇时,遣内史舍人虞世基索本,且进上。有所阙者,临亡之时,以体例诫约子思廉博访续撰。按:史无《梁略》之名,而刘氏云尔,定是察稿初名。
外戚命章按:《史记》之立《外戚世家》,其中所载,实皆后妃氏讳及其事迹。至如魏其、武安之属,反别立传,不以外戚名篇,最为非体。班史因之,易名《外戚列传》,置在臣传之后,尤为失之。文亦应加并纠班失之语。
平林下江《后汉刘玄传》:王莽末,新市人王匡、王凤为渠帅,诸亡命马武、王常、成丹等从之,藏于绿林中。地皇三年,大疫,分散。常、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匡、凤、武及其支党朱鲔、张北入南阳,号新市兵。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号平林兵,以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