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乙酉,一五二五)二月,宋素卿伏诛。初,宗设遁海岛不获,独素卿及瑞佐下狱。会朝鲜兵徼海者,得其魁仲林望、古多罗等三十三人,国王李怿奏献阙下。於是发仲林等至浙,责与素卿对簿,备鞫遣贡先後及符验真伪。既悉,有司以爰书上请,乃论素卿死,释瑞佐还本国。

十八年(己亥,一五三九),国王源义植复以修贡请,许之。期以十年,人无过百,船无过三。然诸夷嗜中国货物,人数恒不如约,至者率迁延不去,每失利云。

二十五年(丙午,一五四六),倭寇宁、台。自罢市船後,凡番货至,辄主商家。商率为奸利,负其责,多者万金,少不下数千,索急,则避去。已而主贵官家,而贵官家之负甚於商。番人近岛坐索其负,久之不得,乏食,乃出没海上为盗。辄构难,有所杀伤,贵官家患之。欲其急去,乃出危言撼当事者。谓:“番人泊近岛,杀掠人,而不出一兵驱之,备倭固当如是耶!”当事者果出师,而先阴泄之,以为得利。他日货至,且复然。如是者久之,倭大恨,言:“挟国主赀而来,不得直,曷归报?必偿取尔金宝以归。”因盘据岛中不去。并海民生计困迫者纠引之,失职衣冠士及不得志生儒亦皆与通,为之乡导,时时寇沿海诸郡县。如汪五峰、徐碧溪、毛海峰之徒,皆华人,僭称王号。而其宗族妻子田庐,皆在籍无恙,莫敢谁何。

巡按浙江御史陈九德:“请置大臣,兼巡浙、福海道。开军门治兵捕讨,听以军法从事。”从之。乃以朱纨为右副都御史,巡抚浙江兼摄福、兴、泉、漳。未至,而泊宁波、台州诸近岛者已登岸,攻掠诸郡邑无算,官民廨舍焚毁至数百千区。巡按御史裴绅劾防海副使沈瀚,守土参议郑世威因乞:“敕纨严禁泛海通番,勾连主藏之徒。”从之。纨乃下令禁海,凡双樯艅艎,一切毁之,违者斩。乃日夜练兵甲,严纠察,数寻舶盗渊薮,破诛之。因上言:“去外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群盗易,去中国衣冠盗难。”遂鎸暴贵官家渠魁数人姓名,请戒谕之。不报。於是福建海道副使柯乔、都司卢镗捕获通番九十余人以上,纨立决之於演武场,一时诸不便者大哗。盖是时通番,浙自宁波、定阳,闽自漳州月港,大率属诸贵官家,咸惴惴重足立,相与诋诬不休。讽御史周亮、给事中叶镗奏改纨为巡视。

未几,纨复上言:“长屿诸处大侠林参等,号称‘刺达总管’,勾连倭舟,入港作乱。更有巨奸,擅造艅艎,走贼岛为乡导,躏海滨。鞫论明确,宜正典刑。”章下兵部,侍郎詹荣覆奏:“中国待外裔,不以向背责之,以昭天地之量。纨所论坐,俱关重刑。乞下都察院覆核。”从之。於是御史周亮等劾纨“举措乖方,专杀启衅”。因及福建防海副使柯乔、都指挥使卢镗“党纨擅杀,宜置於理”。帝遂夺纨官,命还籍听理。遣给事中杜汝祯往福建,会巡按御史陈宗夔讯乔等,并核纨事。汝祯、宗夔勘纨“听信奸回,柯乔、卢镗擅杀无罪,皆当死”。奏下兵部,尚书丁汝夔如其议上。帝从之,命乔、镗系福建按察司待决。纨恚自杀,士论惜之。遂罢巡抚御史,不复设。

三十年(辛亥,一五五一)夏四月,浙江巡按御史董威、宿应参前後请宽海禁,下兵部尚书赵锦复议,从之。自是舶主土豪益自喜,为奸日甚,官司莫敢禁。

三十一年(壬子,一五五二)夏四月,倭寇犯台州,破黄岩,大掠象山、定海诸邑。

汪直者,徽人也。以事亡命走海上,为舶主渠魁,倭人爱服之。倭勇而戆,不甚别死生。每战辄赤体,提三尺刀舞而前,无能扞者。其魁则皆浙、闽人,善设伏,能以寡击众。大群数千人,小群数百人,而推直为最,徐海次之。又有毛海峰、彭老生不下十余帅,列近洋为民害。至是,登岸犯台州,破黄岩、四散、象山、定海诸处,猖獗日甚。知事武伟败死,浙东骚动。

秋七月,廷议复设巡视重臣。以都御史王忬提督军务,巡视浙江海道及兴、漳、泉地方。忬巡抚山东,闻命即日至浙。度所治军府皆草创,而浙人柔脆不任战。所受简书轻,不足督率吏士。乃上疏请假事权,诛赏得便宜。且欲严内应之律,宽损伤之条。剿抚勿拘。从之,改巡视为巡抚。忬乃任参将俞大猷、汤克宽为心膂,征狼、土诸兵及募温、台诸下邑桀黠少年,分隶诸将,布列濒海各镇堡,严督防御。浙人恃以无恐云。

三十二年(癸丑,一五五三)春三月,王忬破倭於普陀诸山。初,忬廉知俞大猷、汤克宽材勇,既虚已任之。而都指挥卢镗坐前都御史朱纨事,尹凤坐赃累,俱系狱。忬知其能,奏释之,以为别将,亦募兵分帅之,日犒抚激励,欲得其死力。倭魁汪直等结砦海中普陀诸山,时出近洋袭官军。忬侦知之,乃夜遣俞大猷帅锐兵先发,而汤克宽以巨艘佐之,迳趋其砦,纵火焚之。倭仓皇觅艅艎走,官军随击,大破之,斩首一百五十余级,生获一百四十三人,焚溺死者无算。值飓风发,兵乱,汪直等乘间率众逸去。都指挥尹凤复以闽兵邀击於表头、北茭诸洋,斩首百余级,生获二百余人。先後以捷闻,赐白金、文绮有差。

夏四月,汪直、毛海等既溃散,剽忽往来不可测,温、台、宁、绍俱罹其患。参将汤克宽率兵循海堧,护城堡,捕奔辏,斩获亦相当。於是贼移舟而北,犯苏、松郡。二郡素沃饶,贼至捆载而去。有萧显者,尤桀狡,率劲倭四百余,屠上海之南汇、川沙,逼松江而军。余众围嘉定、太仓,所过残掠不可言。王忬遣都指挥卢镗倍道掩击,斩萧显。余众复奔入浙,俞大猷等邀杀殆尽。先是,吴、浙间人习选,而文武大吏复不能以军法绳下,遂至破昌国、临山、霩(上雨下衢)、乍浦、青村、柘林、吴松江诸卫所,围海盐、平湖、余姚、海宁、上海、太仓、嘉定诸州县。忬不欲冒功,有所隐没,随击走之。计倭所得亦不偿失,前後俘斩共三千余级,东南赖之。

五月,给事中贺泾奏:“留都根本重地,海洋密迩;镇江、京口乃江、淮咽喉;瓜步、仪真又漕运门户。请设总兵驻镇江。”从之。

秋七月,太平府同知陈璋,败倭於独山,斩首千余,余众浮海东遁。

冬十月,倭寇太仓州,攻城不克,分掠邻境。有失舟倭三百人,突至平湖、海宁等县。自独山之败,倭东遁,江南稍宁。惟崇明南泊失风者,几三百人,不能去。总兵汤克宽及佥事任环留兵守之。

环属兵三百,皆新募,励以必死。不入与家人诀,为书赴之而去。亲介胄临阵,士无敢不用命者。环敝衣芒履,与士杂行伍,依草舍间,啮糒饮水同甘苦。至是,相守不下,贼潜出没,环常夜追之,出其前後。宰夫佩恐有失,衣环衣,介马而驰,故贼不知所取。环尝匿沟中,贼过之不知。匿至明,士始得之。又遇矢石,士以死扞环。环被伤,舁之至水滨,梁已撤丈余,超而过。追急,宰夫留御之,死焉。环求其首,为流涕,亲酬之。相拒数月,不克。克宽复督邳、漳等兵击之,败绩,失亡四百人。官军疫,不能攻,乃开壁东南陬,倭遂溃围出,掠苏、松各州县。百余人由华亭县漴缺登岸,流劫至木泾、金山卫,移舟泊宝山。克宽引舟师迎击,及於高家嘴,毁其舟,斩七十三级,生擒十四人。倭别队失风至兴化,杀千户叶臣卿。知府黄士弘、指挥张栋击歼之。时沿海诸奸民乘势流劫,真倭不过十之二三。

三十三年(甲寅,一五五四)三月,倭自太仓溃围出,乃掠民舟入海,趋江北,大掠通州、如臯、海门诸州县,复焚掠盐场。有漂入青、徐界者,山东大震。

改王忬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以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代之。忬在浙江,荐卢镗,释柯乔,激励诸将。邓城、刘堂、孙敖等争奋逐北,以死绥着节。复广为侦刺,凡沿海大猾为倭内主者,悉系之,按覆其家。自是倭不复知中国虚实与所从向往。而艅艎在海中者,亦无以菽粟火药通,往往食尽自遁。又行视诸郡邑未城者,计寇缓急,次第城之,凡三十余所。杭州官吏以烽火不时发,日集坊民登陴守,多怨苦。忬曰:“吾斥堠明,无虑弗及,奈何先敌受困耶!”令罢之,一郡皆欢。至是去,以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为佥都御史代忬。忬去,而浙复不宁矣。初,忬荐卢镗为参将镇闽。闽人故忌镗,劾镗“凶险不可用”。罢之。而沿海大猾且言“忬令大猷捣巢非计”。欲摇动忬,忬不为动。已而南京各官复荐镗,乃用镗为参将,而以俞大猷为浙直总兵。以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总督浙、福南畿军务。时朝议方征狼、土兵剿倭,以经尝总督两广有威惠,为狼、土所戴服,故用之。敕令节制天下之半,便宜从事,开府置幕,自辟参佐。经亦慷慨自负,中外忻然,谓倭寇不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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