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六月,申养老之政於天下。

秋七月,有司请立武学,祀太公,上曰:“文武非二涂也。太公从祀帝王庙,罢其旧祀。”

二十一年(戊辰,一三八八)夏四月,庶吉士解缙上言:“陛下取天下於群盗,救生民於涂炭,此帝王之功也。绝女宠寺人之患,亡声色游畋之娱,此帝王之略也。乃国初至今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陛下尝云:‘世不绝贤。’又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陛下好善而善不显,恶恶而恶日滋,良由诚信有间而用刑太繁也。尝闻陛下震怒诛锄奸逆矣,未闻诏书褒一大善,赏延於世者也。或朝赏而暮戮,或忽罪而忽赦,陛下每多自悔之时,辄有无及之叹。陛下又好观《道德》、《心经》、《说苑》、《韵府》诸书。臣窃谓刘向学不纯师,阴氏《韵府》,寒士丛说。臣愿陛下聚儒生,上溯唐、虞、夏、商、周纪之奥,下及关、闽、濂、洛之传,令臣执笔而随其後。若夫配天宜复扫地之规,尊祖宜备七庙之制。太常非俗乐可肄,官伎非人道所为。痛惩法外之刑,永革京城之役。妇女帷簿不修,方令逮系;大臣过恶当诛,且勿加戮。仿古蓝田吕氏,今义门郑氏家范,布之天下,率先以旌劝之。行授田均田之制,举常平义仓之法。古时书院学田,兴复而广益之。此化原所由始也。至律以人伦为重,而有给配妇女之条,则又何取乎义夫节妇哉!夫粢盛之洁,衣服之举,仪文之备,此畏天之末也。簿书之期,狱讼之断,钩距之巧,此治民之末也。”

上手持其疏,称缙奇才。然以其言颇迂,不及行。

二十二年(己巳,一三八九)冬十一月,上与翰林学士刘三吾论治民之道。三吾言:“南北风俗不同,有可以德化,有当以威制。”上曰:“地有南北,民无二心。德以化君子,威以制小人,不因乎地也。”

二十三年(庚午,一三九〇)春正月,削潮州生员陈质军籍。质父戍大宁,已死,有司取质补伍。质上书请卒业,上曰:“国家得一卒易,得一才难,朕岂少一持战之士乎!”许之,除其伍。

二十五年(壬申,一三九二)秋七月,岢岚州学正吴从权、山阴教谕张恒给由至京师,上问民间疾苦,皆对曰:“不知也,而非职事。”上曰:“宋儒胡瑗为苏、湖教授,其教诸生皆兼时务。圣贤之道,所以济世也。民情不知,则所教何事?其窜之极边。”命刑部榜谕天下学校。

九月,诏求通晓历数推往知来者,爵封侯。山东监生周敬上疏谏,略曰:“国祚修短,在德厚薄,非历数可定。陛下但当修德,则国祚自万世。陛下连年征伐,臣民皆以为耻不得国宝。臣闻国宝出自楚平王,秦始皇名之曰御玺。《易》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是知仁乃人君之宝,玉玺非宝也。方今力役繁兴,户口虽多,民劳者众。赋敛过厚,仓廪虽实,民贫者多。教化博矣,而民不悦。法度严矣,而民不服。汲黯言於汉武帝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三代之治乎?’方今国则愿富,兵则愿强,城池则愿高深,宫室则愿壮丽,土地则愿广,人民则愿众,於是多取军士,广积税粮,征伐之功无虚日,土木之工无已时,如之何其可治也。洪武十二年钦录天下官吏,十三年大杀京民,不分臧否,岂无善人君子偶入诖误之中?方今水旱连年,未臻大稔,未必非杀戮无辜,感伤和气之所致也。”

疏奏,上颇纳其言,北征之议稍息。

二十六年(癸酉,一三九三)夏四月,诏户部谕天下有司,凡遇岁饥,先发仓廪贷民,然後奏闻。着为令。

秋七月戊申,选秀才张宗濬等,随詹事府左春坊官分班直文华殿。侍讲毕,进说民间利害,田里稼穑等事,兼陈古今孝弟忠信、文学才艺诸故事,日以为常。寻以东宫官属阙,征浦江郑、王二姓子弟三十以上者选用。

九月甲子,以郑济为左春坊左庶子,王勋为右春坊右庶子。未几,擢郑沂为礼部尚书。

冬十一月,天下学官入觐,上亲询以民间政事得失。泰州训导门克新敷对亮直,绍兴府教授王俊华文辞工赡。上擢克新为左赞善,俊华为右赞善,谓之曰:“朕所以左克新而右俊华者,重直言故也。”

二十七年(甲戌,一三九四)夏四月庚戌,上谓工部曰:“人之常情,饱则忘饥,暖则忘寒。一旦卒遇凶荒,则茫然无措。比年以来,时岁颇丰,然预防之计,不可不早。尔工部其谕民间,但有隙地,皆令种植桑枣,授以种植法。又益种绵花,蠲其税。岁终具数以闻。”

秋九月庚申,《寰宇通衢书》成。方隅之目有八,东距辽东都司,东北至三万卫,西极四川松潘卫,西南距云南金齿,南踰广东崖州,东南至福建漳州府,北暨太平、大宁卫,西北至陕西、甘肃。纵一万九百里,横一万一千五百里。四裔不与焉。

二十八年(乙亥,一三九五)夏八月己丑,谕群臣禁黥、刺、腓、劓、阉割之刑。秋七月,有道士献书,上曰:“朕将跻天下生民於寿域,岂独一己之长生久视哉!”命却之。

二十九年(丙子,一三九六)春三月壬申,诏:“文庙从祀,罢扬雄,进董仲舒。”从行人司副杨砥言也。

三十年(丁丑,一三九七)夏五月甲寅,《大明律诰》成,刊布中外。上御午门,谕群臣以祥刑之意。谕侍读张信、侍讲戴彝以论思为职,“凡国家政治得失,生民利病,当知无不言。昔唐陆贽、崔群、李绦在翰林,皆能正言谠论,补益世道。当以古人自期,毋负擢用之意”。

九月辛亥,命户部令天下人民,每乡里各置木铎,选年老者,每月六次,持铎徇於道路。又令民每时置一鼓,凡遇农桑时月,晨起击鼓会田所。怠惰者,里老督责之。里老不劝督者罚。遇婚姻死丧吉凶等事,一里之内,互相賙给。

十一月,上御奉天殿,见散骑舍人衣极鲜丽,上问:“制用几何?”对曰:“五百贯。”上曰:“五百贯,农夫数口之家一岁之资也,而尔费之一衣。骄奢若此,岂不暴殄!”命切戒之。

三十一年(戊寅,一三九八)春正月,上以山东、河南民多惰於农事,命户部遣人材分诣各郡县,督民耕种,具籍所种田地与收谷粟之数以闻。

谷应泰曰:

太祖以淮西布衣,仗剑讨乱,十五年之间,遂成帝业,开明堂,礼上帝,功云烈矣。然而身在行间,手不辍书,礼致儒臣,深思治道。慨自宋叶凌迟,生民无主。西京礼乐,失自周迁;晋代风流,亡於江左;继之元人失驭,浊乱乖离。自古祸乱浸淫,圣学放废,未有若是之酷者也。非帝神灵倔起,智勇挺兴,亦乌能克勘祸乱,率由旧章,拨乱反正,若斯之速者乎!

观其惩宦寺之失而禁内官预政,惩女宠之祸而戒母后临朝,惩外戚之乱而令不封后家,惩藩镇之变而制武臣不预兵食,祸本乱阶,防维略尽。至於着律令,定典礼,置百官,立宗庙,设军卫,建学校,无不损益质文,斟酌美备。遍考百王之迹,深明治乱之故,振坠绪於秦灰,永贻谋於周历。夫沛公老死行间,汉治尽仍秦弊;光武同符高祖,三公仅参吏治;唐美贞观,内多惭德;宋推艺祖,外寡经营;求其网罗前哲,范围後王,概乎未之逮也。观其官制、典礼,律令、宝训,女诫、卧碑,木铎、《祖训》,大言炎炎,至文郁郁,义监二代,法备三千,共贯同条,金声玉振。所以吴札初来,必观周礼;武王下车,不改商旧。盖集大成者难为毁,继至善者难为功。龙门作史,不能成谤帝之书;陆机悲吴,犹能着《辨亡》之论。以视秦中父老,夸美三章;宋室子孙,侈功杯酒,方斯盛轨,风云陋矣。

而或者谓其诛戮韩、彭,广封宗室;猜疑豪杰,迁徙富民;直言庾死狱中,诗过谪戍荒徼;贾谊流涕於剑盘,绦侯摧心於牍背。所以七国之衅,实启养痈;黄巾之祸,不无食报;河北降城,竟无男子;青城仗节,独有侍郎;或亦作法之凉,遂有天道之还乎?盖汴都城陷,尽歼诸王,元季群雄,率起大盗,因而惩噎,不无吹羹。帝性沈鸷,果於屠杀,微类汉高,逊美唐、宋,或以此耳。虽然,隋文不永,谓以急亡,晋武短祚,又以宽败,矫枉之不妨过正,或亦英雄之善识时务也。《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型。”观其开国,规模弘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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