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声在初莅任时

官声贤否去官方定,而实基于到官之初。盖新官初到,内而家人长随,外而吏役讼师莫不随机尝试,一有糖漏群起而乘之。近利以利来,近色以色至,事事投其性之所近,险窃其柄。后虽悔悟,已受牵持,官声大拈,不能符民口之矣。故莅任时,必须振刷精神,勤力检饬,不可予人口实之端。

勿彰前官之短

人无全德,亦无全才。所治官事必不能一无过举,且好恶之口,不免异同。去官之后瑕疵易见,全赖接任官弥缝其闪失。居心刻薄者,多好彰前官之短,自形其长。前官以迁擢去,尚可解嘲。若缘事候代,寓舍有所传闻,必置身无地。夫后之视今犹今之视音,不留余地以处人者,人亦不留余地以相处,徒伤厚德,为长者所鄙。

勿苟为异同

立身制事,自有一定之理。催人是倚,势必苟同;以己为是,势必苟异。苟同者不免苟异。苟同者不免党随,苟异者必致过正。每两失之。惟酌于理所当然而不存人己之见,则无所处而不当。故可与君子同功,亦不防为小人分谤。

为治不可无才

才者德之用,有图治之心,而才不足以济之,则内外左右皆得分盗其柄,以求自济其私。故一事到手须自始彻终通盘熟计,实能收之,然后发之。万一难以收局,且勿卤莽开端。盖治术有经有权,惟有才者能以权得正,否则守经,犹恐不逮耳。

多疑必败

疑人则信任不专,人不为用。疑事则优柔寡断,事不可成。二者皆因中无定识之故。识不定则浮议得以摇之。凡可行可止必先权于一心。分不应为者,咎有不避;分应为者,功亦不居。自然不致畏首畏尾,是谓胆生于识。

宜因时地为治

有才有识可善治矣。然才资练达,识资明通。遇有彼此殊尚,今昔异势者,尤须相时因地筹其所宜。若自恃才识有余,独行其是,终亦不能为治。譬之医师用药不知切脉加减,而专袭成方,则(上艹下漫)蓍杀人,未始不与砒信同祸。

旧制不可轻改

今人才识每每不苦前人,前人所定章程总非率尔,不能深求其故,任意更张,则计划未周,必致隐贻后累。故旧制不可轻改。

陋规不宜遽裁

裁陋规,美举也。然官中公事廉俸所入,容有不敷支给之处。是以因俗制宜,取赢应用忽予汰革,月前自获廉名,连用无所出,势复取给于民,且有变本而加厉者,长贪风开讼寡害将滋甚板之陋规不能再复而公事棘手不自爱者,因之百方扣别,奸定从而藉端善良转难乐业是谁之过软?陋规之目,各处不同,推吏役所供,万无受理,他若平余津贴之类,可就各地方情形斟酌调剂,去其太甚而已,不宜轻言革除。至署篆之员,详革陋规,是谓慷他人之慨心不可问,君子耻之。

常例应酬不宜独减

凡有陋现之处必多应酬。取之于民,用之于官。谚所谓以公济公非实宦囊也。久相沿,已成常便,万不容于例外加增,断不可于例中扣减。倘应出而各,象齿之焚,不必专在贿矣。

美缺尤不易为

俗所指美缺,大率陋现较多之地,岁例所入人人预筹分润。善人而善出,惟才者能之。或不善于入而不能不出,则转自绌矣。虑其细而入之,不谨,过不旋履。惧有祸而入之,稍慎又不足以应人之求。故美缺尤不易为。自好者,万不宜误听怂恿垂涎营调。白香山诗云劝娱懂仆饱,始知官职为他人。今之为美缺者,饱僮仆而已,妻妾欺娱其名也,实且贻子孙之累为。余向客归安,夜中闻雁,有“稻粱群鹜共,霜露一身寒”之句,非有所感也。主人正晴川讽咏数过,潸然泣下。明年以终养去官居美缺者可不常自敬乎?

须为百姓惜力

先儒有言,一命之士苟留心于爱物,于物必有所济。身为牧令,尤当时存此念。遇地方公事不得不资于民力,若不严察吏役,或又从而假公济私,扰累何堪,故欲资民力,必先为民惜力,不惟挥怨,亦可问心。

勿以土物充馈遗

地产土,宜非有上官之利也。偶因取给之便,奉上官、赠僚友,后造沿为故事,甚至市以官价,重累部民,毒流无既,如之何可为厉阶也。故旧规所有,尚宜斟量裁减。若所产之物素未着名,断不可轻用馈遗,赔后人之害,祸同作俑。

官价家宜有检制

境当孔道,酬酢殷繁;器用食物,闻有官价之名。或取自铺户,或供自保役,非摊派即垫赔,原非善政。然陋习相仍,概予裁革。转恐事多棘手,此宜量为节制。可己则已,万勿任见,小幕客渔利家人,借端市索,教民力不堪,激而上控。

保富

藏富于民非专为民计也。水旱戎役,非财不可长民者。保富有素,遇需财之时,恳恻劝谕,必能捐财给匾,虽吝于财者,亦感奋从公,而事无不济矣。且富人者、贫人之所仰给也。邑有富户,凡自食其力者,皆可藉以资生。至富者贫,而贫者益无以为养,有公事必多梗治之思。故保富是为治要道。

保富之道

官不洁已,则境之无赖偕宫为孤注扰富人以逞其欲。官利其驱富办,而讼可以生财也。阳治之而阴亮之。至富人不能赴诉于官,不得不受无赖之侵凌,而小人道长,官为民化矣夫!朝廷设官除暴安良,有司之分。怜暴是纵,惟良是侮。负国负民,天岂福之,故保富之道,在严治诬扰,使无赖不敢藉端生事,富人可以安分无事,而四境不治者末之有也。

办赈勿图自利

此不便言,且不敢言。然亦不忍不言。地方不幸而遇歉岁,自查灾以至报销,屑屑需资,不留馀地。费从何出?不便言,不敢言者此也。但克减赈项以归私果,被灾之户,必有待赈不得,流为饿殍者。上负圣恩,下伤民命,丧心造孽,莫大于是。此吾所为不忍不言也。昔济源卫公哲治牧郑州,尽出赈赢,设楼流所,赡养仳离,雁户全活无算。同时办赈之吏竞笑其迂。然肥橐者多不善后,公独简在。宸衷不数年,累迁至安徽巡抚,陆工部尚书致仕尹中堂。文端公继善总督两江时,余尝见其办赈条告,末云:千末云倘不肖有司克赈肥家,一有见闻断不能幸逃法纲。即本部堂稽察有所不到,吾知天理难容,其子孙将求为饿殍而不可得。痛哉言乎!读至此而不实力救荒,其尚有人心也哉!

法贵准情

余昔佐幕,遇犯人有婚丧事,案非重大,必属主人曲为矜恤,一全其吉,一慰其凶。多议余迂阔。比读辍耕录匠官仁慈一条,实获我心。匠官者,杭州行金玉府副总管罗国器世荣也。有匠人程限稽违案具,吏请引决。罗曰:吾闻其新娶,取责之,舅姑必以新妇不利,口舌之馀不测击焉,姑置勿问。后或再犯,重加惩治可也。此真仁人之言。乾隆三十一二年间江苏有干吏张某治尚严厉,县试一童子怀挟旧文,依法枷示,童之姻友环跽乞恩,称某童婚甫一日访满月后补枷。张不允,新妇闻信自经。急脱枷。童子亦投水死,夫怀挟宜枷,法也。执法非过,独不间律设大法礼顺人情平?满月补枷,通情而不曲法何不可者,而必于此立威,忍矣,后张调令南汇坐浮收漕粮,拟绞勾决。盖即其治怀挨一事,而其他惨刻可知。天道好还,捷如桴鼓。故法有一定,而情别于端。准情有用法,庶不干造物之和。

能反身则恕

且身为法吏,果能时时畏法,事事奉法乎?贪酷者无论,即谨慎自持,终不能于廉俸之外一介不取。如前所云陋现何者不干国法。特宿弊因仍,民与官司法所不及,相率幸免耳。官不能自闲于法,而必绳民以法,能无愧欤故遇愚民犯法,但能反身自问,自然归于平恕。法所不容姑脱者原不宜曲不宜曲法以长奸情,尚可以从宽者,总不妨原情而略法。

宜求不干清议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当未遇时,闻谈长吏害民之政,未尝不扼腕太息。□乎得志,则昧殷鉴之谓,当局者迷,古今同慨。故幸而居官能回念扼腕之故,常求不干清议,自无失政。

吏不可墨

我朝立贤无方,用惟其才。高门贵胄,世受国恩,目染耳德,蚤娴吏治所虑,生长华贵,止如富贵吾所自有当日凛象齿焚身之戒,力求无替家声,至寒怆之士,科第起家,视白首穷经者遭逢天坏,岂可遽舍所学同于猾吏之为?若乃进以他途,尤必自问可用于时而后求为时用,何致一登仕版即不自爱,既为牧令,皆有廉有俸,有自然之利,无论美缺,即缺甚不堪,总股舌耕糊口,尽心为之尚恐未能称职,有孤民望如复,民以生重负设官之义,鬼神鉴之矣。昔孙西林先生含中官浙藩时,常禄之外,不名一钱,或劝为子孙地,曰吾未见红顶官儿孙至于行乞。如其行乞,则祖宗之咎也。闻者至今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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