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拉进一步考虑着他的这套论点。他娶了她!为了什么呢?他或许喜欢过克李斯蒂娜和璐碧,但是他一准也喜欢她。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里边还有点儿什么——除去单纯想欺骗她以外,还有点儿什么。或许,他稍许还喜欢她。随便怎么说,跟他争辩显然闹不出大名堂来——他变得倔强起来,分辩、争吵。她以前没有看见过他这样。

“哦!”她哭泣着,从这个为难的辩理的境地里,躲避到比较安全、比较自在的不合理地流泪的境地里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她受到恶劣的对待,这是毫无疑问的。她的生活是一场失败,可是虽然这样,他总还有点儿叫人喜欢的地方。当他站在那儿,茫然地四下张望,一会儿傲慢,一会儿恳求的时候,她禁不住看出来他可不是一无可取。他只是在这一点上很软弱。他爱俏丽的女人。她们也老想来勾引他。这大概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他果真很后悔,或许可以让这件事过去。这件事并不能获得原谅。她决不能原谅他这样欺骗她。她对他的理想已经毫无希望地粉碎了——不过她或许可以试着跟他一块儿生活下去。

“安琪拉!”他说。那会儿,她还在哭泣,他觉得应当向她道歉。“你相信我吗?你原谅我吗?我不喜欢听见你这样哭。说我没有做什么,是没有用的。实际上,我说什么干脆都没有用。你不相信我。我也不要你相信;不过我挺难受。你相信吗?你原谅我吗?”

安琪拉好奇地听着他这一席话,她的思想翻来复去地转着,因为她同时对他感到绝望、惋惜、怨恨、嗔怒,同情,渴望保持自己的身分,渴望取得并保有他的爱情,渴望惩罚他,渴望做上百件事情中的任何一件。哦,如果他从没有做过这件事,那可多么好!而且他还在不舒服呢。他需要她的怜惜。

“你原谅我吗,安琪拉?”他柔声地央告着,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我决不再做那样的事了。你相信我吗?嗳,来。

别哭啦,好吗?”

安琪拉踌躇了一会儿,伤心地游移不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说。或许他不会再背着她做什么坏事了。据她知道,直到那会儿,他都没有。不过这总是个可怕的发现。突然,由于他巧妙地站到了一个适当的地位上,由于她自己也厌倦了争吵、哭泣,还由于她渴望怜惜,她终于让自己给他拉进了怀抱里,头伏到了他的肩上;在那儿,她哭得比早先更厉害。尤金那时候觉得非常伤心。他真替她难受。这是不对的。他应该自己感到惭愧。他决不应当做出那样的事来的。

“很对不住,”他低声说,“真对不住。你原谅我吗?”

“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想!”停了一会儿,安琪拉呜咽着说。

“千万请你原谅我,安琪拉,”他竭力央告着,同时带着询问的神气搂住她。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央告和情感上的撩拨,直到后来,安琪拉完全疲惫了,终于说了声是。尤金的神经给这次冲突弄得疲惫已极。他面色灰白、精疲力竭、心神恍惚。他想着,要是有许多次这样的吵闹,那他就要发疯啦;不过就连这会儿,他还不得不下工夫温存爱抚一番。使她恢复到平日的那样,这可不很容易。这种温存敷衍真是一件讨厌的事,他想着。它似乎给他招来了各种痛苦;安琪拉又非常妒嫉。天呀!当她给激起来的时候,她的性情多么暴躁、凶狠、爱吵爱闹啊!他以前从没有料到会这样。当她这样的时候,他怎么能当真爱她呢?他怎么能同情她呢?他回想起她怎么讥诮他——她怎么拿克李斯蒂娜的抛弃他来笑话他。他疲乏厌倦、受了刺激、渴望休息和睡眠;但是现在,他必须多多温存亲热一番。他抚爱她。渐渐地,她心境稍许好点儿,但是就连那会儿,他都没有真正获得谅解。他只是被她知道得更清楚些。她也并不是当真又快活了,只是有了希望——并且留神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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