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长得很美,他对玛丽亚说。我要是有幸在你的头发剃掉之前看到你就好了。

会长出来的,她说。六个月之后就会很长了。

你该在我们把她从火车里带走时见见她。她难看得叫人恶心。

你是谁的女人?罗伯特·乔丹问,他这时想摆脱这件事了。是巴勃罗的吗?

她望着他笑,然后在他膝盖上打了一下。

巴勃罗的?你见过巴勃罗吗?

噢,那么是拉斐尔的罗。我见过拉斐尔。

也不是拉斐尔的。

她不屑于任何人,吉普赛人说。这个女人梃怪。她不属于任何人。可她饭菜做得不坏。

真的不属于任何人吗?罗伯特·乔丹问她。

不属于任何人。才不哪。不管是说笑话,还是说正经的,都是这样。也不是你的。

是吗?罗伯特·乔丹说,他感到喉咙里又哽塞起来了。好啊。我没时间跟女人打交道,那倒是真的。

连十五分钟也没有?吉普赛人戏弄地问。一刻钟工夫也没有?罗伯特·乔丹不回答。他望着这姑娘玛丽亚,觉得喉咙里哽塞得不敢开口说话了。

玛丽亚望着他笑,接着突然脸红了,但是仍旧盯住他看。

你在脸红,罗伯特·乔丹对她说。你常脸红吗?

从来不。

你现在脸红了。

那么我要到山洞里去了。

别走,玛丽亚。

不,她说,不对他微笑了。我现在要到里面去了。她收拾起他们吃饭的铁盘和四把叉。她走起路来象小马般不大自然,但同时也象小动物那么姿态优美。

你们还要用杯子吗?她问。罗伯特·乔丹仍旧在望着她,她又脸红了,别惹我脸红,她说。我不喜欢这样。别拿走,吉普赛人对她说。来一杯吧,他在酒缸里舀了满满的一杯递给罗伯特莽丹,而他正看着姑娘端着笨重的铁盘低了头钻进山洞。

谢谢你,罗伯特·乔丹说。她走了,他的声调叉恢复了常态。这是最后一杯了。我们已经喝够了。

我们来喝干这一缸,吉普赛人说。还有大半皮袋酒。那是我们用马驮来的。

那次是巴勃罗最后的一次出击,安塞尔奠说。自此以后他啥也不干。

你们有多少人?罗伯待一乔丹问。我们有七个男人,还有两个女的。

两个?

对。一个是巴勃罗的老婆。

她人呢。

在山洞里。那姑娘稍许会做些饭菜。我说她做得好是为了让她高兴。她多半是帮巴勃罗的老婆做下手。巴勃罗的女人,她这人怎么样?

有点儿野,吉普赛人露齿笑笑。实在太野了。如果你以为巴勃罗长得丑,那你应当见见他老婆。那女人很勇敢。比巴勃罗勇敢一百倍。只是有点儿野。

想当初巴勃罗也很勇敢,安塞尔莫说。想当初巴勃罗是很认真的。

他杀的人比霍乱还多,吉普赛人说。革命开始时,巴勃罗杀的人比伤寒还多。

可是长远以来,他太差劲了,安塞尔莫说。他太差劲了,他非常怕死。

可能是因为当初杀的人太多了,吉普赛人寓有哲理地说。巴勃罗杀死的人比鼠疫还多。

这是一点,再加上贪财,安塞尔莫说。另外他酒喝得太多。现在他打算象斗牛士一样退休了。不过他没法退休。

他要是跨过火线到了那边,人家准会扣下他的马,叫他入伍,吉普赛人说。至于我,我也不喜欢在部队里当兵。

别的吉普赛人也不喜欢这样,安塞尔莫说。

干吗喜欢?吉普赛人问。谁肯进部队?我们干革命是为了进部队吗?我愿意打仗,可不愿待在部队里。

还有些人在哪里?罗伯特·乔丹问。他喝了酒,这会儿觉得很舒服,昏昏欲睡,他仰天躺在树林中的地上,透过树稍望见午后的小片云朵在西班牙高空中徐徐漂移。

有两个在洞里睡觉,吉普赛人说。两个在山上咱们架枪的地方放哨。一个在山下放哨,说不定他们都睡着了。

罗伯特·乔丹翻身侧卧着。

是什幺枪?

枪名挺怪,吉普赛人说。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是一架机关枪。

罗伯特·乔丹想,一定是支自动步枪。

有多重?他问。

一个人能扛,不过挺重。枪有三条腿,可以折起来。那是我们在末一次大出击中缴获的。就是在搞到酒的那次之前的那一次。

你们那支抢有多少子弹?

多得数不尽,吉普赛人说。整整一箱,沉得叫人不相信。

罗伯特·乔丹想,听他这样说象是五百发光景。上子弹是用圆盘还是长带?

用装在枪上面的圆铁盒。

罗伯特·乔丹想:了不起,是挺刘易斯轻机关枪。

你懂得机枪吗?他问那老头儿。

不懂,安塞尔莫说。一点不懂。

那你呢?问吉普赛人。

这种枪开起来快极了,枪筒越打越烫,烫得手没法碰,吉普赛人神气地说。

那有谁不知道!安塞尔莫蔑视地说。

也许是这样,吉普赛人说。不过他既然要我讲讲机关枪是怎么样的,我就告诉他。他接着补充说,还有,它不像普通步枪,只要你扣住扳机,这种枪可以打个不歇。

除非卡了壳,子弹打光或枪筒烫得发软,罗伯特·乔丹用英语说。

你说啥?安塞尔莫问他。

没什么,罗伯特·乔丹说。我只是用英语在讲未来的事。

那才怪了,吉普赛人说。用英国话来讲未来的事。你会看手相吗?

不会,罗伯特·乔丹说着又舀了杯酒。不过,要是你会的话,我倒希望你给我看看,吿诉我最近的三天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巴勃罗的老婆会看手相,吉普赛人说。不过她挺暴躁,挺野,她肯不肯看,我可说不准。

罗伯特·乔丹坐起来,喝了口酒。

我们现在去见见巴勃罗的老婆吧,他说。很使真是这样糟糕的话,那我们去试试,不行就算了。

我不想去打扰她,拉斐尔说。她最讨厌我。

为什么?

她拿我当二流子看待。

真不公平,安塞尔莫嘲弄地说。

她讨厌吉普赛人。

真是糟透了,安塞尔莫说。

她有吉普赛血统:拉斐尔说。她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露齿笑笑。可是她的舌头太伤人,象条牛鞭子。用那条舌头她能把人的皮都扒下来,撕成一条条的。她真野得不得了。

她和那姑娘玛面亚相处得怎么样罗伯特·乔丹问。

好。她疼那丫头。有谁敢去接近这丫头,打她主意的话——他摇摇头,舌头啧啧作响。

她待那姑娘真不错,安塞尔莫说。好好照顾着她。

我们炸了火车把她带回来时,她模样很怪,拉斐尔说。她不吭声,哭个不停,谁碰碰她,她就抖得象只落水狗。最近她才好了点。最近她好多了。今儿她很好。刚才跟你说话的时候,她非常好。我们炸火车后打箅扔下她不管。她愁眉苦脸,那么难看,显然一无用处,当然不值得为她耽误时间。可是老太婆在那丫头身上系了根绳子,等她觉得再也走不动了,老太婆就用绳子梢抽她,抽她走。后来,她真的走不动了,老太婆就把她扛在肩上。等老太婆扛不动了,就由我来扛。那时我们是在爬山,山上金雀花和石南长得齐胸高。等到我也扛不动了,就由巴勃罗来扛。老太婆逼我们扛她的时候,骂得可凶哪!他想起了往事还直摇头。是啊,这丫头固然长得髙,身体可不重。瘦骨头不压什么分量。不过当时我们不得不扛着她,一会儿停下来开枪,一会儿再把她扛起来,那时候她可够沉的。老太婆呢,用绳子抽打巴勃罗,替他拿步枪,当他打算扔下丫头时,老太婆把枪塞在他手里,又逼他把丫头再背起来。她一边替他上子弹,一边咒骂他。老太婆把他子弹袋里的子弹掏出来,装进弹仓,一边朝他咒骂。那时天快擦黑了,一到夜晚,事悄就好办了。不过还好,人家没有骑兵队。

那次炸火车准是艰苦极了,安塞尔莫说。我那时不在场,他向罗伯特·乔丹解释,当时参加的有巴勃罗的一帮和聋子的一帮,今晚我们就要见到聋子、另外还有这一带山里的两帮人。我那时到火线的另一边去了。

还有那个名字很古怪的金黄头发的人一吉普赛人说。

卡希金。

对。这个名字我始终叫不上口。我们还有两个人带了一挺机关枪。他们也是部队派来的。他们没法带了机关枪撤,就把枪扔了。机关枪当然不比这丫头沉,要是老太婆当时管住他们的话,他们准会把枪带走。他想起了往事,摇摇头,接着说下去。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象那次爆炸那样的场面。火车直直地开来。我们老远就看到了。我那时心里紧张极了,现在讲不上来。我们望到火车喷出的气,接着听到汽笛声。接着,火车恰一恰一恰一恰一恰一恰一个劲地开来了,形体越来越大。接着,在爆炸的那一刹那,火车头的前轮腾空飞了起来,一团黑烟,一声轰哨,好象地皮整个翻腾起来,火车头好象在梦堍里似的在一片升腾的灰尘和扰木中间飞得老髙,然后褊着倒在地上,象头受了伤的大野兽,炸飞的泥巴还在往我们身上掉,这时,火车头锅炉一声爆炸,一片白色蒸气弥澳着。机关枪开始响啦,达一达一达一达!吉普赛人这时捶紧双拳,翘起了两个大拇指,在身前上下摆动,好象在开一挺想象中的机关枪。达!达!达!达!达达!他欣喜若狂。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见敌人的部队从火车里逃奔出来,机关枪对准他们响个不停,他们一个个倒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我一出神把手搁在机关枪上面,觉得枪筲滚烫,这时,老太婆给了我一个嘴巴,说,开枪呀,你这笨蛋!幵枪呀,要不我把你的脑瓜踩个稀烂我接着开起枪来,不过要把枪摆稳真不容易,敌人正往远处的山上跑去。后来,我们下去,赶到火车边看看有什么可搬回去的,有个军官用手枪逼着士兵,赶他们向我们反扑。他不停地挥舞手枪,对他们大叫大嚷,我们都向他开枪,可谁也没打中。接着有几个敌人卧倒射击了,那军官拿着手枪在他们背后跑来跑去,我们还是打不中他,机关枪被火车挡住了,没法向他射击。军官枪杀了两个卧倒的士兵,可别人还是不肯起来,他就骂他们,最后他们才三三两两地爬起来,朝我们和火车冲过来。他们接着又卧倒了射击。于是我们撤退了,机关枪仍在我们头顶上达达达的响着。我就在那时发现了那丫头,她从火车里逃到了山石间,她就跟我们一起逃。就是这些部队咬住了我们,一直追击到晚上。

当时的情况准是够艰险的,安塞尔莫说。真够紧张的。

我们只干了这么一件好事情,一个深沉的声音说。你现在在干什么,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吉普赛私生子、懒酒鬼、孬种,你在干什么呀?

罗伯特·乔丹见到面前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个子差不多跟巴勃罗一般大,身材也是滚圆的,穿着农民的黑裙子和背心,粗壮的腿上套着厚羊毛袜,脚下是一双黑色绳底鞋,褐色的脸蛋象座花岗石雕像。她长着一双粗大但好看的手,稠密的黑鬈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鬌。

回笞我!她对吉普赛人说,也不理会有别人在场。

我在跟这些同志说话。这个人是来当爆破手的。

这我全知道,巴勃罗的老婆说。现在给我滚,到山顶上去换安德烈斯的班。

我走,吉普赛人说。我走。他转身对罗伯特·乔丹。我吃饭时再跟你见面。

你想得倒美,妇人对他说。照我箅来,你今天已吃过三顿了。现在去把安德烈斯给我找来。

你好,她对罗伯特·乔丹说,伸出手来并徽笑着。共和国那边一切都好吗。

很好,他说,也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共和国和我都好。

我很髙兴,她对他说。她紧盯着他的脸,微笑着。他注意到她长着一对好看的灰眼睛。你是来找我们再炸一次火车吗?

不,罗伯特·乔丹说,立即对她开诚布公。是来炸桥的。

那箅不上什么,她说。一座桥箅不上什么。现在我们有马匹啦,什么时候再炸火车?

以后再说。这座桥很重要。

那丫头跟我说,你那位跟我们一起炸火车的同志死了。

是呀。

真可惜。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爆炸。他是个能干的人。他挺讨我喜欢。现在不能再炸一次火车吗?如今山里有很多人。太多啦。找吃的已经有困难了。最好还是撤出去。我们有马啊。

我们必须炸掉这座桥。

桥在玻璃广很近。

那更好,巴勃罗的老婆说。让我们把这里的桥统统炸掉了再搛走。我讨厌这个地方。这里人太集中了。这不会有好处。这里死气沉沉得叫人讨厌。

她在树林里看到巴勃罗的人影。

醉鬼!她向他喊着。醉鬼。烂酒鬼!她兴冲冲地转身对着罗伯特·乔丹。他带了皮酒袋独个儿在林子里喝酒,她说,他整天喝个没完。这样过日子要把他毁了。小伙予,你来了我很高兴。她拍拍他的背脊。啊,她说。你长得比外表结实,她用手抚抚摸着他的肩膀,感到他法兰绒衬衫里面的肌内。好,你来了我很髙兴。

我也很高兴。

我们会彼此了解的,她说。喝杯酒吧。

我们已经喝了些,罗伯特·乔丹说。那么你喝吗?

我吃饭时才喝,她说。酒使我心里发烧。她接着又看见了巴勃罗。醉鬼!她嚷着说。酒鬼!她对罗伯特·乔丹摇摇头。他这人以前真不错,她对他说。可现在完蛋了。还有一桩事你听我说。要好好对待那丫头,要爱护她。那个玛丽亚。她受过一番苦。你懂么?

懂。你说这话干吗?

她见了你之后回到山涧里来,我看出了她的心情。我还发现她走出山洞前就在打量着你。

我跟她说笑了几句。

她原来的心境很坏,巴勃罗的老婆说。现在她比较好了,她应该离开这里。

那当然,可以由安塞尔莫把她送过火线去。

这次事情结束后,你和安塞尔莫可以把她带走。

罗伯特·乔丹觉得喉咙作痛,他的声音变粗了。也许能行吧,他说。

巴勃罗的老婆望着他摇摇头。唉,唉,她说。难道男人都是这副样子的吗?

我什么也没说啊。她长得很美,这你也知道。

不,她长得不美。你的意思是说,地开始变得美了,巴勃罗的老婆说。男人呀,我们把他们生了出来,真叫我们觉得可耻。不。说正经话。难道共和国里没有收留她这种人的地方吗?

有,罗伯特·乔丹说。好地方,在东海岸瓦伦西亚那一带。别的地方也有。那里他们会待她很好,她可以带领孩子。有不少从乡村撤出来的孩子——人家会教她怎样工作的。

那正是我希望的,巴勃罗的老婆说。巴勃罗已经在动她脑筋了。这又是件会毁掉他的事情。他见到她就心痒难熬。最好她现在就走。

干完这件事以后,我们可以把她带走。

要是我信任你,你从现在起肯爱护她吗?我跟你说话象是老相识了。

人们彼此了解了,罗伯特·乔丹说,就应该这么样。

坐下吧,巴勃罗的老婆说。我不要你保证,反正事情要发生总会发生的。但是,你如果不肯带她走,我就要你保证。

为什么说如果我不肯带她走呢?

因为我不希望你走了以后让她在这里发疯。我见过她发疯似的模样,不发疯,我也够受的了。

炸桥后我们一定带她走,罗伯特·乔丹说。只要我们炸桥后还活着,我们一定带她走。

我不爱听你用这种口气说话。这种口气绝对不会带来好运。

我用这种口气只是为了向你保证,罗伯特·乔丹说。我不是那种爱说丧气话的人。

让我看看你的手,那妇人说。罗伯特·乔丹伸出手来,妇人把它摊开,放在她自己的大手上,用大拇指摩庠手攀,仔细端详,然放掉他的手。她站起来。他也站起来。她望着他,脸上没有笑意。

你从手上看到了什么?罗伯特·乔丹问她。我不信手相。你不会吓倒我的。

没什么,她对他说。我看不出什么。

不,你看出来了。我只是好奇罢了。我不信这一套。

你信什么呢?

我相信的东西很多,可不信这一个。

相信什么?

相信我的工作。

是的,我看出这点了。

跟我说,另外还看出了什么。

我看不出别的,她不痛快地说。你说过炸桥很难吗?

不。我说过炸桥很重要。

可是炸桥会不会很难?

会的。我现在得下山去看桥了。你这里有多少人?

有点用的有五个。吉普赛人是窝囊废,尽管他心肠不坏,他心地很好。巴勃罗这人,我不再信任了。

聋子有多少顶用的人?

大概有八个吧。今晚我们就能弄清楚。他要到这儿来的。他是个很踏实的人。他也有一些炸药。不很多。你和他谈谈。

你派人去找他了?

他每天晚上都来。他是邻居。还是同志加朋友。

你看他这人怎么样?

他这人很不错。而且很踏实。在炸火车这件事上,他真了不起。

别的那几帮里的人手呢?

如果通知及时,大致能召集到五十个带步枪的人手,比较可靠的。

可靠性多大?

根据情况是不是严重才能定。

每支枪有多少发子弹?

大概有二十发。要看他们参加这次行动时愿意带多少来。这是说如果他们愿意来参加这次行动的话。你别忘了,炸桥这种事,既弄不到钱,也没战利品;而且你尽管不明说,危险是不小的;还有,事后又不得不从这一带山里撤走。很多人会反对炸桥这件事。

这很清楚。

这样看来,可以不提这件事就不提。

我同意。

那么等你勘探过了桥,我们今晚就和聋子谈谈。

我现在踉安塞尔莫下山去。

那么把他叫醒吧,她说。

你要带支卡宾枪吗?

谢谢你,他对她说。带一支固然好,不过我不会用它的。我是去侦察,不是去找麻烦的。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情况。我非常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我说话喜欢坦率。那么告诉我你在我手上看出了什么。

不,她说着,摇摇头。我没有看出什么。现在到你的桥那儿去吧。我会照管你的装备的。

把背包遮盖起来,谁也不让碰。搁在那儿要比山洞里好。

会遮盖好的,不让任何人碰,巴勃罗的老婆说。现在到你的桥那儿去吧。

安塞尔莫,罗伯特·乔丹把手按在老头儿的肩膀上说。老头儿脑袋枕在双臂上躺着睡熟了。

老头儿抬起头来。有,他说。不用多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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