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后人声呐喊。但是没有人开枪。有个人猛力一把把她抱住,她随即倒了下去。那人按住了她,她听得见那人在直喘粗气。

另外有个人两手往她腋下一夹,把她拉了起来。他们抓住了她的双臂,把她向警车押去。他们并没有怎么难为她,只是押着她一个劲儿朝警车走。

“住手!”她说。“住手!住手!”

“那是维森特·伊尔图维的姐姐,”那警官说。“这倒是个有用的人。”

“已经审问过她了,”另一个人说。

“就是没有严加审问。”

“住手!”她说。“住手!住手!”她大声喊叫:“救救我呀,维森特!救救我呀,救救我呀,恩里克!”

“他们都已经死啦,”有人说。“都救不了你啦。你别死心眼儿了。”

“不,”她说。“他们会救我的。死了就是能救我。能,能,就是能!我们牺牲了的同志就是能救我!”

“那你去看看恩里克吧,”那警官说。“看看他还能不能救你。他就在那辆警车的后座里哪。”

“他这就已经向我伸出手来了,”玛丽亚姑娘说。“你们不看见吗,他这就已经向我伸出手来了。谢谢你啊,恩里克。谢谢你啊!”

“咱们走吧,”警官说。“这丫头疯了。留四个人看着屋里的货,回头派一辆货车来运走。我们先把这个疯丫头带到局里去。到了局里她会招的。”

“你休想,”玛丽亚抓住了他的衣袖说。“你们不看见吗,大家都已经向我伸出手来了。”

“胡说,”警官说。“你疯了。”

“他们谁也不是白白牺牲的,”玛丽亚说。“大家都已经向我伸出手来了。”

“过个把钟头再让他们来救你吧,”警官说。

“他们会来救我的,”玛丽亚说。“不劳你费心。现在就已经有很多很多人向我伸出手来了。”

她靠在车座的椅背上,坐在那儿简直一动也不动。她此时的信心看去真是坚定得出奇。五百多年前在鲁昂镇的市场上,有个跟她一般年纪的姑娘也是怀着这样一股信心的。①

①指法国民族女英雄贞德(冉·达克,约1412-1431)。贞德于百年战争末期抗击英军,并予以重创,成为法国人民爱国斗争的旗帜。后为封建主出卖,在法国北部被俘。教会法庭秉承英人意旨,诬之为“文巫”。判以火刑。1431年5月30日牺牲。鲁昂在法国北部。

这一点玛丽亚可并没有想到。车上的人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姑娘一个叫贞,一个叫玛丽亚,她们也没有其他的共同之处,只是在需要的时候胸中都突然涌起了这么一份坚定得出奇的信心。可是此刻直挺挺端坐在车中、给弧光灯照得脸上一片光亮的玛丽亚,却引得车上的那帮警察个个感到心中很不自在。

车子开动了,打头的那辆车上,坐在后座的警察都纷纷把机枪重又装进了厚厚的帆布套,他们卸下枪托插进了斜兜,把枪管连同把手柄装进了大盖袋,弹盒则装在小网袋里。

那个戴平顶草帽的黑人从屋影里走出来,向第一辆车打了个招呼。他一头钻进了前座,这样前排座上开车的旁边就坐了两个人。四辆警车一转弯驶上了大路,顺着这条大路去就是滨河大道,可以直通哈瓦那。

挤在前排座上的那个黑人,把手伸进衬衫里,摸到了那串蓝色的伏都教念珠。他手拉着念珠,坐着不作一声。他在投靠哈瓦那警方当上眼线之前,本是个码头工。今天晚上干了这趟差使,可以领到五十块钱。眼下在哈瓦那五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可是那黑人的心思已经不在钱上了。车子驶上大堤上灯光明亮的车道时,他慢慢儿把头略略一偏,趁此回眸一望,看见姑娘高高地昂起了头,脸上焕发出自豪的光彩。

黑人吃了一惊,把那串蓝色的伏都教念珠从头到尾拨了一遍,死死抓住不放。可是念珠也起伏不了他心中的恐惧,因为如今叫他不得安宁的,是一种更古老的魔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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