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赛马之后,老头儿有了一大笔钱,他就开始经常上巴黎去。如果特伦布莱有赛马,人家开车回梅松去时,他就要求顺便在城里让他下车,他跟我坐在和平咖啡馆前,看着人来人往。坐在那儿真有趣。路过的人川流不息,各种各样的家伙上来要向你兜售东西,我就爱跟老头儿坐在那儿。那是我们感到其乐无穷的时候。有人上来兜售有趣的兔子,你一捏一个球,兔子就会跳,他们一上来,老头儿就会跟他们开玩笑。他会说法语,说得象英语一样好,所有那些家伙都认识他,因为骑师总是一看就认出来了——当时我们老是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他们看见我们在那儿也习惯了。有些家伙兜售征婚广告报纸,有些姑娘兜售橡皮蛋,你一捏就会从蛋里钻出一只鸡来,还有一个面目可憎的人路过兜售巴黎明信片,见人就拿给人家看,当然,谁也不买,于是他又回来,拿出那叠明信片的反面给人看,原来都是内容淫秽的明信片,于是不少人就会乖乖掏腰包买下。
哎呀,我还记得经常路过的那些有趣的人。吃晚饭时刻,姑娘就来找人带她们去吃饭,她们跟老头儿说话,他用法语开她们玩笑,她们拍拍我的头就走了。有一回有个美国女人带着她小女儿坐在我们邻桌,母女俩都在吃冷饮,我不断看着那姑娘,她长得好看极了,我对她笑,她对我笑,但是事情也仅此而已,因为我天天都在盼她们母女,我想出种种办法,打算跟她说话,就是不知我能不能认识她,她母亲让不让我带她去奥图或特伦布莱,可是母女俩从此一个都没见到过。我想,不管怎样,这不会有什么用,因为回顾一下,我记得我想出跟她说话的最好办法至多只是说,“请原谅,也许我今天可以在昂恩帮你买中头马。”然而,说到头来,她会当我是个赛马情报员,不会认为我真的想帮她买中头马。
我们父子俩坐在和平咖啡馆里,我们同那招待大有交情,因为老头儿喝威士忌,一杯要五法郎,清点小碟结帐时就意味着有一笔不小的小费。我从没见过老头儿喝得这么多,不过他如今根本不当票师了,何况他说喝威士忌还可以减轻体重。不过我注意到他体重仍然有增无减,没错儿。他离开梅松那帮子老伙伴,似乎就喜欢跟我在林荫道上闲坐。不过他每天都在喝酒这方面花钱。自从上回赛马以后,他总感到有些伤心,好象那天输了似的,直到我们坐到常坐的桌边,他喝了第一杯威士忌才好受。
他总是看《巴黎体育报》,总是朝我打量一下说,“你女朋友呢,乔?”我把那天坐在我们邻桌的姑娘那事讲给他听了,他就总拿这话来开我的玩笑。我一听就脸红,可我喜欢他拿她来开我的玩笑。这话让我听了心里挺好受。“眼睛可得盯住她,乔,”他总说,“她会回来的。”
他问我一些事,有些事我说了他就笑。于是他就开始讲起往事来,讲到在埃及赛马的事,讲到我母亲没死那时在圣莫里兹冰上赛马的事,讲到大战期间,法国南部的一般赛马,没有奖金,没有赌注,没有观众啊什么的,只是保持纯种马的繁殖而已。一般赛马的骑师都拚命赶着马跑。哎呀,我可以听老头儿讲上个把钟头,尤其是在他喝了两三杯之后。他会跟我讲他小时候在肯塔基打浣熊的事,以及美国老早一切没出毛病之前的好时光。他总说,“乔,等咱们赢到一大笔奖金,你就可以回美国去上学。”
“既然美国一切都出毛病,那我干吗还回去上学?”我问他。
“那是两码事,”他总说,说着就叫招待过来,付清酒帐,我们就雇了辆出租汽车到拉扎尔车站,乘火车到梅松去。
有一天在奥图,参加了一次障碍赛马的胜马拍卖后,老头儿花了三万法郎买下头马。他要这骑马就得出高一点的价,不过赛马训练场终于把马脱了手,老头儿一星期内就拿到了这骑马的执照和马主的色彩标帜。哎呀,老头儿成了马主,我心里甭提多得意了。他跟查尔斯·德雷克安顿好马厩的空位,准备到巴黎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