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握在手里,子弹也推上了膛,随时准备应付哥萨克的偷袭。大伙儿靠着麦垛坐下后,在麦垛掏个不怎么大的窟窿,踡缩着钻进里面……雨一直在下……地上垫了厚厚的麦草,我刚坐下时还感觉很舒服的,可片刻之后就觉得自己是坐在洼地发臭的烂泥巴里,真让人倒胃、难耐,再加上周身发冷,更感到十分的气恼。

夏伯阳就坐在旁侧,将脸挨着湿透了的麦秸。突然……他轻声地缓缓地唱了起来,唱起了他所喜欢的歌,是那么的快乐。“我坐在阴潮的黑牢中……”这歌声来得太突然了,太不同一般了,刚开始时,我还不敢相信,以为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或是在说梦话,而我却在恍惚中将它当成歌了,或许是我在做梦……事实上,夏伯阳确实是在唱歌……

“夏伯阳,你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的回答有些粗野。

“敌人万一听到,他们的侦察队会过来的,那时怎么办呢?”

“放心,他们听不见,我只是轻声唱……否则我的兄弟,呆坐在水里太冷太难受了……”

他的回答很潇洒,也很干脆,我不禁也觉得心情好起来。

“我记起了一件事,费多尔。”夏伯阳说,“曾记得有人给我讲过,说是有两个人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对,跟我们目前一样,只不过他们只有两个人罢了……到底是他们被别人扔在那里,还是自己掉的队,就搞不太明白了。他们无计可施,不知哪是路,只好坐在沙漠里……我们现在虽说是在黑夜中……不过,不要紧的……只要太阳一升起来,我们就一定可以找到路的,可他们能往什么地方去呢?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都是沙漠,是望不到边的沙漠……尽管两个人都带有一壶水,可是他们谁又敢喝呢?因为他们很明白,如果水没了,死亡也就逼近,他们都不愿死……水在生命才在。他们一起往前走,三天后路还是没有找到,四周仍然全是沙漠……到了第四天,他们中的一个躺倒了。他说道:‘我马上要断气了,我们是一起来的,也应该躺在一起,你睡到我身边来吧……’话一说完,他就死了……张开着嘴,露出牙齿,白眼球骨碌着,是那么的悲惨,剩下的那个人就坐在死去同伴的身边,他感到非常恐惧,面对这茫茫沙漠……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又不大情愿。他边走边回头,老是担心扔下……虽说同伴已死,可老感到自己还是和他在一块……这时,你猜发生什么事情了?有几匹骆驼朝他走过来了,这是一支骆驼商队,他终于有救了……他就在沙漠里掩埋了同伴!……真是命大啊!……如果这沙漠有上千里,你又怎么能走得出去呢?……”

“那是什么?”夏伯阳在迅速扭转头的同时已经跳将起来。

费尔多、佩其卡等人也随后跳将起来……迅速抓起了步枪,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过了几秒钟,通信员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原来是自己人,后面跟着几匹马,喘着粗气……于是,夏伯阳他们再次躺倒在刺人的硬邦邦的麦草上……

“为什么你要讲这个故事呢?”费多尔忍不住问夏伯阳。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当我身处险境,情绪低落时,往事就会浮现眼前,甚至想入非非。例如某人某时在某地面临比我更坏的局面,他们能坚持得住,我想,我也同样能。有什么忍受不住呢?据说,有一条船在海上出了事,其中有一名船员抱着根木头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才被人们发现和救上来……你想一想,这种罪多难受啊,两条腿浸在海水中,如果是你,说不定早就自溺了……可这个船员却活了下来……”

听着听着,大家全围在一起了。佩其卡听得格外专注。就是在他要咳嗽时,他也是用手蒙住嘴,钻到麦草堆里,尽可能小声地咳几下。他的双眸又黑又亮,在黑暗中就像猫的眼睛一样发光……

当夏伯阳讲完后,佩其卡飞快地瞅了他一眼,浑身还打了一个冷颤,很明显,他也十分想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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