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拥挤不堪的车站上,人,黑压压的一片。月台上,长长的一排红军战士,用力地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赶来送行的情绪激昂、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一支由伏龙芝征集来的工人支队,今晚奉令攻打高尔察克。

新兵们全副武装,但稚气可掬、笨手笨脚的样子,让人看着是那样的可爱。他们有的人还是第一次穿军大衣呢!鼓鼓囊囊的活像个发面团的军大衣裹着他们矫健的身躯,有的一点也不合身,看上去别别扭扭,有点滑稽,但他们个个飒爽英姿。瞧,这个用皮带扎得活像个高脚杯的小伙子,看着真像透不出气的样子,但走起路来却出奇地响:鞋后跟每踏到地上总要发出噔噔的声响;再瞧那一位,一副悠然自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刺刀斜挎在腰带上,一只手紧握刀柄正煞有介事地和旁边的一位谈着什么;另一位,左边一把手枪镶在腰间,右边腰上几颗瓶状手榴弹整齐地摆着,一条蛇一般的子弹袋紧缠腰间,正威武地踱着方步来回往复于这长长的月台,不时地看看周围的人群,似在炫耀着自己的八面威风。

黑压压的前来送行的人群,心情格外地轻松和自豪,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可爱的新兵,表达着他们的祝福和期望。

“老弟,别看他们年轻,可打仗这玩意儿,一学就会,他们一定能学会的……一到前线,准能学会他妈的打仗那玩意儿……”

“是吗?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看捷连季,都快认不出来了,想当年他在熔铁车间当焊接工的时候,满身油污活,像刚从油井里捞出来似的。看如今……神气着哪!……”

“是,你看他那神态:走起路来两手叉腰,神气极了;再看那军刀,只有将军才有资格佩带那种型号的,看那样子,生怕被人夺去似的,爱惜着哪!”

“捷廖什!”有人开玩笑似地朝他大声嚷道,“快把军刀藏到口袋里吧,小心让哥萨克给抢走!”

身旁的人们紧跟着都大笑起来。

“小心,别让你妈拿去当菜刀用了……”

“捷连季,小心别摔了跤把宝刀弄折……”

“小心别让小手指碰在上面弄飞了……”

“哈,哈,哈……”人们又是一阵大笑。

捷连季·博奇金曾经是个纺织工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密密地长着一头棕黄色的头发,脸上偶尔有几点雀斑。听着人群中这些戏谑的话,一向稳重得好像个大姑娘的他,不觉害臊起来。他涨红着脸,目光温顺地、充满善意地望着这些可爱的乡亲,并匆忙握住已经歪在了一边的那把军刀……

“小心,我我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他郑重地威吓着周围的人,但是,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又使他露了馅,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声和喝彩声,这回,他真的不知该怎样“对付”这些连珠炮似的玩笑和俏皮话了。

“我们正等着呢,来吧!……”那些打趣他的人又禁不住大笑起来,“来,新兵蛋子,给你几粒瓜子嗑嗑吧!哎,看你那军大衣,大概是从牛犊子身上扒下来的吧,……啊哈、哈、喝、喝……”

捷连季微笑着朝车厢走去,与那些熙熙攘攘的红军战士很快融为一体。

几乎是人们的惯用方法了,只要看到笨拙可爱的战士,总有或多或少的玩笑话朝他袭来。有时是刺耳的嘲笑声和令人捧腹大笑的俏皮话,并有一本正经的交谈杂于其间。人变得出奇地敏感,情绪犹如大海波涛一样起伏不定。话题也跟着情绪走,忽隐忽现,忽明忽暗,只有这时,人们才真正体味出人的思想与周围的环境有着怎样的一种关系。人们三五一伙,言语相杂,谈论声不绝于耳:

“只要需要,即使是地狱里的魔鬼,我们也能把它弄出来!有人老是埋怨,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鞋子、大衣、枪支弹药都没有。可是看看这些战士,我们不是将他们装备起来了吗!已装备了整整上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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