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云朵和白色的沙岛,倒映在闪光的水中,有时简直很难分辨。

荒僻的小城古里耶夫弥漫着干牛粪的炊烟,到爱姆巴市我是坐着新近开始行驶的新型火车穿过无水的草原去的。

在爱姆巴河上的多索尔,在粉红色浓重的湖水之间有石油的唧筒在霍洛霍洛响着,四下里弥漫着一股盐水的气味。人家的窗子上没有玻璃,都用细密的金属网来代替。在网外面有那么多的小虫,把屋子里都遮黑了。

在爱姆巴我热衷于石油,脑子里想的尽是“石油穹地”、勘探沙漠、轻重石油和委内瑞拉著名的含油的马拉开波湖。爱姆巴的工程师们都到马拉开波湖去实习。

我亲眼看到一个工程师,给避日虫咬了一口,第二天就死了。

中亚细亚蒸散着暑气。每夜星星透过尘埃发出闪光。哈萨克老人们穿着杂色花布(粉红色底子上零乱地印着许多大黑芍药和绿色叶子)做的宽腿细口短裤,在街头蹒跚着。

但每次旅行之后,我都回到阿斯特拉罕来,回到阿斯特拉罕报纸的一位记者的小木房里来。他把我拉到他家里去,我就在他家里住下了。

小房子在瓦尔瓦齐耶夫运河河岸一座小花园里,那儿的金莲花一大丛一大丛地盛开着。

我的特写,便是在花园的凉亭里写的,凉亭是那样小,只能容下一个人。我睡觉也在那里。

记者的妻子是一个羸弱的、和蔼可亲的少妇,整天躲在厨房里,一边翻着小孩子的衣服,一边愉偷地啜泣——她刚生下来的一个男孩,在两个月前死了。

我从阿斯特拉罕到马哈奇—卡拉、巴库和克拉斯诺沃德斯克。以后的事,我都写在卡拉布迦日海湾里了。

我回到了莫斯科,但过了几天,我又不得不以记者的身份,到北乌拉尔——到别列兹尼基和索列卡姆斯克去。

从难以置信的中亚细亚的溽暑,一下子落到了那布满阴郁的枞树、沼泽、覆满苍苔的群山和冬天降临很早的地方。

就在那里,在索列卡姆斯克的旅馆里,我着手写卡拉布迦日海湾。这家旅馆过去是修道院。房间是拱形的,很阴冶,除我以外,还有三个化学工程师——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好象在前线似的挤在那里。他们在索利卡姆斯克钾矿里工作。

旅馆里有一股十七世纪的气味——神香的气味以及面包,毛皮的气味。夜里穿皮袄的更夫们敲打铁板报时,在飞雪的幽明中,隐现着一座“斯特罗冈诺夫家族当权”时代古老的花石膏人教堂。

在这里没有一点令人想起亚细亚的地方,不晓得为什么,反而倒容易写了。

这就是卡拉布迦日海湾写作经过的很简单的梗概。所有我在旅途上的邂逅、游览、谈话和种种事故,不要说一一讲述,就连从头数—数也几乎难以办到。

你们当然已经看出来,写到中篇里面去的只是所搜集的材料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大的一部分却扔掉了。

但无须惋惜。这些材料随时会在新作品里用上的。

我写着卡拉布迦日海湾时,并没有考虑到材料的正确布局。我按照在里海岸旅行时搜集来的次序编排。

在卡拉布迦日海湾出版之后,批评家们在这个中篇中发现了“螺旋结构”而高兴起来了。但这无论在哪方面我都没有责任。

当我写卡拉布迦日海湾的时候,我主要想的是我们生活中的许多东西,可以用抒情的英雄的音响来填满,生动如实地表现出来。不管它是芒硝的故事也好,或者是在北方森林中建筑造纸厂的故事也好。

这一切都能以极大的力量袭击人心,但一个必要的条件是作者必须力求真实,坚信人类理智的力量,坚信人类心灵的拯救一切的力量,热爱大地。

新近我读到巴夫洛·安托科尔斯基的一首诗,有两段,巧妙地表达了热爱生活的人类心灵的状态。这颗心不能够听不见,应该听见:

预感到春的跫音的远方琴弦的哀吟,和静寂的千万声落珠般的回响——

这世世代代清新不朽欢娱人类的宇宙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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