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斯特科夫,”巴尔金回答。“戈尔斯特科夫·尤里·卡尔洛维奇在今日的俄国是个第一流的金融家,很正派的人。”

“自己承认了吗?”古罗夫冷淡地问,把信递给斯坦尼斯拉夫,他拿起信封,没有打开,便把它放在将军办公桌角上。

“在一年多的时间中我对您有了充分的认识,”巴尔金说。“所以并没有召唤,自己走来了,我请您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克里亚奇科出乎意外地在谈话中插嘴了。

“我们都是严肃认真的人,中将先生,对您施加压力是毫无意义的。如果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下一道命令,列夫·伊凡诺维奇是会执行命令的,我们要全力以赴,拼命地卖劲。我未曾看信,但是我明白,这里头含有威胁或警告。戈尔斯特科夫不只是金融家,百万富翁,他是带有政治色彩的重要人物,让有关的特工机关去应付他。”

巴尔金站立起来,向奥尔洛夫点点头。

“对不起,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于是他走出办公室。

“斯坦尼斯拉夫,真见鬼!巴尔金副部长,来求救了,向自尊心进军!”奥尔洛夫提高了嗓门。“鬼使神差,要有分寸啊!”

“既然总统快要爬进粪土了,那么一队队精锐部队都在洁净的场地上,猛烈地扫射啊!”古罗夫开腔说话了。

“别作声!”奥尔洛夫用拳头猛地捶了一下桌子。“你们军官们,有等级服从制度!”他歇了口气,用手掌抹了一下脸。“鬼支使我去同您交朋友!”

“二十年前鬼就在支使你啦。”古罗夫心平气和地回答。“那时候你不是个优秀的将军,不过那时候你可以发号施令,今天你也可以发号施令。遵照等级服从制度,你只要发布命令,我们就执行。这是私人的事情吗?”他用手指了一下信封,向克里亚奇科点点头。“你读吧,尽管那里没有什么新鲜事。如果吃闲饭的工程师接到一份这样的公文,那么民警局分局的值班人员真会把它扔进垃圾篓里去。”

“尤里·卡尔洛维奇·戈尔斯特科夫在给某个总统候选人竞选运动拨出款项……”

“我明白,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古罗夫打断他的话。“但是最好要遵守基本制度。不是民警局,而是公安部门应当处理类似的威胁行为。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我亲爱的,我不去表露自己的个性,在政治上我很不愿意冲上去殴斗。”

古罗夫充满热忱地望着朋友,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但是他说的空话断断续续而刺耳。

“我请你向巴尔金说明一下吧,这与我们无干,和和气气他说明一下吧,你是在行的。我们也不怀着侦探的观点对待这些人,而且没有什么人可以哄骗的。”

“我懂得,你所说的是对的,”奥尔洛夫轻声地回答。“但是尼古拉·伊里奇不是因为要过好日子才到这里来。因此问题不在于,他是我们的上司,我很晚才有晋升的福气。所以孩子们,终止讨论吧,拿起那个信封去干活儿吧。列夫,你去拜访一下戈尔斯特科夫,同他商议商议,你是在行的。斯坦尼斯拉夫去照料一下他女儿,她在哪儿念书,交际范围有多大,如此等等。祝你们成功,你们没事了。”

古罗夫和金融家打通了电话,金融家请密探到营业所去,但是上校宁愿在他家中谈话,所以他用自己固有的直率态度发表了上述意见。

“一般地说,我在家里不会客。”戈尔斯特科夫回答。

古罗夫默不作声,预料这个人自己会想到,“我会客”这个词不适合用在这种场合,戈尔斯特科夫醒悟过来,飞快开口说:

“对不起,工作得忘了时间,咱们在什么地方用顿午饭吧。”

“谢谢,我宁愿在您家里谈话,”古罗夫说。“希望您女儿列席。”

“尤里雅吗?我感到遗憾,可是她不在莫斯科。我把她打发到边境以外去了,我想,这样做是更明智的。”

“有可能,”古罗夫表示赞同,他喜欢对话人的委婉的,满有信心的语声。“请您口授地址吧,说出对您合适的日子和钟点。”

“今天,”金融家不加思索地回答。“现在我看看,晚上我有什么事……那么这一项可以取销。十九点钟您觉得合适吗?”于是说出了地址。

“我们谈妥了。”

“派汽车吗?”

“可以,”古罗夫尽管不喜欢夜晚在不熟悉的路线上驶行,但是他还是同意了。“十八点三十分到部里来。”

他放下听筒,瞧了瞧坐在对面的克里亚奇科,说道:

“你的情人在什么地方晒黑了,爸爸把她藏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去,省得造孽。这男人的嗓音顶好听,但是我在思想上看得见,他个儿矮小,戴一副眼镜,制鞋后跟的工匠,跟我们的年纪不相上下。第二个妻子,高高的个子,目空一切的美女,淘气的女儿,她不工作,不学习,她不思不虑地花费父亲的金钱。她正在这种生活中探索。”

“为啥发脾气?”斯坦尼斯拉夫感到惊奇。“莫斯科没有女郎吗?好极了!我暂时审理我们的公文函件,不是人人腾得出手来管理这件事。”

“谁都不喜欢写字,这一点我却不能容忍。”古罗夫打开了保险柜,把公文夹扔在桌上,那上面写有“其他事项”的字样。“咱们工作到六点钟,然后你就回家去,可我不知道要往哪儿去,为什么而去。”

甚至有天才的密探,只要他是一个人,他有时也会犯错误。古罗夫很仔细地想象了戈尔斯特科夫和他的妻子,他们的住宅。他推测那会像漂亮的外国邮票上宽敞的“国际展览会”一样,还会有一名警卫——三十来岁的,不爱说话的青筋赤露的小伙子。但百万富翁不是住在市郊的豪华别墅中,而是住在“和平”大街附近的小巷中的一幢相当简陋的住房中,门前不仅没有人守卫,而且有一扇房门塌落了,已经歪斜了。

古罗夫靠在台阶的坑坑洼洼的梯蹬上敲落了皮鞋上的雪,向站在背后的警卫问了一声:

“没有力气给自己套上新的绞索吗?”

“我有另一门职业。”小伙子伸手拉开吱吱响的门,让古罗夫登上那灯光暗淡的楼梯。

靠近那外层剥落的房门的狭窄通道在楼梯旁边,这扇门看来也许是管院子的人住的小房子的辅助用房,那里储藏有铁铲、扫帚和其他家用什物。古罗夫用脚踢开了一只空瓶子,向门前迈进一步,原来这扇门锁上了,但是这把锁不受人重视;只是用以抵御低年级男孩的防护装置。古罗夫察看了肮脏的地板、满是尘埃的灯泡,一声不响地向电梯走去。

警卫明显地用暗中约定的方式按响了门铃,古罗夫用手掌遮住门上的锁眼,没有问什么,门就一下子开了。

“您好,请进来。”主人淡淡地一笑。

他比古罗夫长得更高,身体比他重十公斤也许还更多,穿一身西装,白衬衫,系了领带。

“晚安,尤里·卡尔洛维奇,”古罗夫握了一下宽大的有力气的手,看看主人的面孔,他断定他约莫五十岁,青年时代他酷爱体育运动,可能是酷爱角力,之后他走进住宅。

一个身材高大还算漂亮的女人走进了前厅,大概是她丈夫的同龄人。

“您好!您好!”她亲热地微笑,穿着很有风度,但倒朴素,即是穿着家常便服。“很高兴,我是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我知道您叫列夫·伊凡诺维奇,请您到书斋里来,我正在摆桌子,准备开饭。您喜欢红甜菜汤吗?”

“谢谢,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古罗夫跟在主人后面经过相当狭窄的走廊走进宽敞的,摆满结实但却不是时髦的豪华家具的房问。

“请坐,抽烟吧,”主人把一只笨重的烟灰缸推到桌子边上去,打开那在书架内建成的酒吧问。“您更喜欢吃什么?尽管我这里的品种不十分丰富。”

“我暂时不要吃什么,”古罗夫坐到一张带有皮革包面的坐位和垂直的高靠背的椅子上。这张椅子和其他摆设使密探想起父亲的办公室——各种物品都很坚实而牢固。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一张顶大的写字台,两把安乐椅和一张长沙发都是皮革的,根本不是新近买来的,可能是旧式制品,后来经过修复的。总共只有两台电话机,也不是最新式样的。袖珍计算机摆在临时增添的茶几上,但很明显,不是顺应时髦的,只是工具而已,而在两扇窗户之中的一扇旁边有一株无花果树,它立在地板上,用一很粗大的棍子支撑着。

主人给自己斟了百把克伏特加酒,点点头,一声不响地喝完,吃一片柠檬佐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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