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罗别耶夫上校的师赶在其他各师之前参加了战斗。到达医疗营的第一批伤员们讲述着德国坦克反复不断和顽强的进攻。

不久,德国轰炸机也出现了,它们在医疗营所在的村子里投下了几颗炸弹。

习惯了的前线生活开始了,一片警报声。

深夜从师部开来了一辆汽车,它带来了叫外科主任到师长观察所去的命令。

坐着汽车来的那个军官不断地催促着塔尼亚,但是他却不说明是怎么回事。他只对她说,她施行手术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要带去。

他们坐汽车走了。汽车驶过几个被毁灭的村子,折入一小狭窄的小路,在田野里结了薄冰的小丘上面颠簸。四下里尽是轰隆声和呻吟声。机关枪的扫射很近。

汽车在谷地里一座长满幼小的枞树的小丘旁边停下来了,军官下了汽车,并帮助塔尼亚下车,他说:“我们在这儿步行吧。”

他们开始走上小丘。炮弹在前面后右面爆炸。一会儿后,塔尼亚看见了一条新掘的堑壕,它通到丘顶上。

“请到这儿来,”军官做了一个手势邀请塔尼亚,仿佛给她打开戏院的包厢门似地说。

她沿着堑壕走。这儿有肮脏又潮湿。堑壕把她引到了用圆木掩盖着的掩蔽部入口。

在一所阴暗的屋子里,人们坐在地板上和炮眼旁边。有一个人在打电话,他的嗓子完全沙哑了。

“医生来了吗?”有人在黑暗中问。

“来了,”

小木门打开了。

“请进来。”塔尼亚听见了师长的声音。

隔壁后面的一张小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塔尼亚在幽暗的烛光下看见伏罗别耶夫上校斜躺在一张躺椅上。他把一支卷起了袖子的手伸给她,并且勇敢地说:

“别告诉任何人!要不他们就会嚷起来,叫我到后方去。这不过是轻微的擦伤。请您诊察一下。”

伤势似乎并不那么轻微。虽然这颗德国子弹已经没有力了,显然是嵌在手臂肘弯下面的软组织里。

“您必须到医疗营去,”塔尼亚坚决地说。

“我决不离开观察所。”

“去吧,上校同志。”

“不去,我的师正在作战。德国人压迫得很紧。您却说:‘去,去!’”

“要是您不听我的话,我马上就报告军长和集团军司令员,他们会命令您去。”

伏罗别耶夫生气地说:“我不允许您报告。在我的师里我是指挥员。”

“在受伤之前是那样,”塔尼亚反驳,“既然您的手臂里有子弹,那么我就是指挥员。”

“我不许您走。”

“您别这样做。我有很多伤员,不只是您一个人。”

伏罗别耶夫恳求地说:“柯尔切娃,亲爱的!……我请求您!……请您帮帮忙!……我怎么能躺在医疗营里呢!……我不能!就在这儿作手术吧。”他轻轻地补上一句:“师的损失很重。”

塔尼亚踌躇了,于是叫人拿水来洗手。

四周忙碌起来了。塔尼亚把器械摆开,开始作手术。师长不作声,也不呻吟。电话响了。集团军司令员叫伏罗别耶夫听电话。他用一只没受伤的手拿起听筒,痛得皱紧眉头,他故意装出精神勃勃的声音回答着集团军司令员:

“是,我照办。一定做到。我调用自己的预备队。一切都会办妥,可以击退。”

当手术完毕和包扎好了的时候,上校脸色苍白,出了一身汗,他向后一仰,靠在枕头上,带着孩子般的骄傲说:“我们是多么坚强的人啊!边防军!谢谢,塔涅奇卡!……记住,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我们一击退德国人,我就到您那儿去换绷带。喂,给我保护这位医生!”他向另一个房间里的什么人嚷道:“领她走出交通壕……这儿除了她可没有人施手术!”

当塔尼亚离去的时候,她听见了师长对军官们说的话:“喂,该开始工作啦!萨维里耶夫那儿的情形怎么样?”

塔尼亚带着激动兴奋的情绪回到了医疗营。她被前沿的情况所激动,而完全忘却了她个人的悲伤。

在医疗营里有人告诉她,克拉西科夫刚才到这儿来过,他问起她,知道她去处不明而且还没回来,他显然很难过,虽然他竭力想掩饰这种神情。

第二天他又来了。塔尼亚刚刚结束日常的手术。她很高兴他的到来,马上就向他探问前线的情况。

他破例地不回答她的问话。他不脱去大衣,只是正眼对她直视,末了说道:“请原谅我,塔吉亚娜·伏拉其米罗夫娜,可是我是军人,喜欢行动公开。有人告诉我,施奈德穆尔近郊的一个少校曾经来看过您,后来您就整天不在。昨天夜里您又出去过。当然,我没有权利责问您,可是……我很痛苦。连我自己也料想不到……或者您又会发笑吧?”

她没有笑,可是也不回答他的话。

接着他突然向她求婚,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并且说他没有她就活不了,他请求她跟昨天她去访问的那个人断绝来往。

她对于这些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于是他愤怒地嚷道:“您又笑啦!”

他显得很可怜而又不知所措。

塔尼亚给感动了。她想不到克拉西科夫是这样地爱她,而爱情竟能够把这个平常很自负而又稳重的人变成这副样子。

她由衷地怜悯他了,于是她说:“我不告诉您我昨天在什么地方。我必须遵守诺言。无论如何,我不是为私人的事情出去的。但是那个少校……那个少校不会再来。他永远不会再来,他牺牲了。”

有人来叫她到手术帐篷里去,她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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