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笔者从事文学生涯的开端,有个已去世多年的朋友给他提供了属于这一研究的题材,后来,笔者在本世纪初问世的一本集子中找到了同样的一篇研究;根据笔者的推测,这是霍夫曼①的一篇幻想小说,发表在柏林的某部德国年鉴上,而出版商遗漏了,没有收入他的作品。《人间喜剧》在创造方面十分丰富,它的作者可以承认作了一次无可指摘的借入;如同善良的拉封丹,他会按自己的方式,不知不觉地去处理一个已有人写过的材料。这不致于成为一八三〇年流行的笑柄之一,在这个时代,凡是作家都要写点残忍的事去取悦年轻姑娘。当您读到唐璜漂亮的弑父行为时,请您猜测一下,那些在十九世纪领取终身年金、相信只得感冒的正派人,或者那些租房子给一个老太婆度过晚年的人,他们在类似的场合会作出什么样的行为。他们会让靠年金收入的人复活吗?我希望公正无私的良心判断者观察一下,在唐璜和那些让孩子攀一门大有希望的婚姻的家长之间,在多大程度上相类似?依照某些哲学家的说法,人类社会正在走向进步,那么,它是否将这种等待长辈死去的艺术看作朝善迈出的一步呢?这门学问创造了一些堂而皇之的职业,有了这些职业,有的人便可以靠死亡而生。有些人的职业是希望别人死亡,他们孕育死亡,每天早上蹲在一具尸首上,而晚上用尸首作枕头:他们是助理教士、主教、临时看护、养老储金会会员,等等。还要加上许多精明的人,他们急于买下一份产业,这产业的价钱超过他们的财力所能及,但他们合乎逻辑地和冷静地筹划生活中的好机会,这机会是他们七、八十岁的父亲或姑母留下的。他们说:“再过三年,我就一定会得到继承,那时……”一个谋杀犯不如一个密探招我们厌恶。谋杀犯或许是屈服于疯狂的行动,他会后悔和洗刷干净自己。然而密探总是密探:他在床上、饭桌上、走路时、白天黑夜都是密探;他任何时候都是卑劣的。谋杀犯要是象密探那样卑劣就不堪设想了!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在社会中,有许许多多人在法律、风俗和习惯的影响下时刻想着亲人的死,盼望亲人的死吗?他们一面掂量一口棺材的价值,一面给妻子买开司米衣料,爬上一个剧院的楼梯,想去滑稽剧院看杂耍,渴望有一辆马车。正当纯洁得光彩照人的亲人晚上将天真无邪的额角送给他们亲吻时,他们一边说“晚安,父亲”,一边在蓄意谋杀。他们随时盯着那双眼睛,他们盼望这双眼睛闭上,而这双眼睛每天早上天一亮却又睁开,好象这篇研究里的贝尔维代罗的眼睛那样。天知道在人们的头脑中犯下了多少弑父之罪!请设想有一个人,为了一千埃居的年金,要侍侯一个老太婆,他们生活在乡下,相隔一条小溪,但彼此相当隔膜,互相恨之入骨,却不缺少人们之间的礼节,这些礼节就象一个假面具,戴在两兄弟的脸上,一个有长子世袭财产资格,另一个有合法出身的身分。整个欧洲文明建立在继承权上,犹如建立在一个支轴上,要取消继承权是疯狂的举动;在构成我们时代骄傲的这部机器中,又有谁能改善这个主要的齿轮呢?

笔者力图在一部作品里反映出各种各样的文学形式;如果他还保留致读者这一俗套,那是要对某些研究,尤其对这一研究提出有关的见解。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建立在多少有点新颖的思想上,他认为表达这些思想是富有裨益的;他会重视某些形式和某些思想,它们早已进入文学领域,经常受到广泛运用。每一研究最初发表的日期,那些有心给予正确评价的读者大概不会漠然置之。

阅读会给我们带来许多不认识的朋友,而读者是多么好的朋友呀!我们有不少熟识的朋友,根本没读过我们的作品!笔者则希望把这篇作品赠给Diisignotis②,以清偿欠下的情分。

①霍夫曼(1776—1822),德国浪漫派作家。

②拉丁文:不相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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