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奥多尔·德·贝兹和肖迪厄到达巴黎那天,朝廷亦从兰斯返回,查理九世在那里举行了加冕札。卡特琳娜把典礼办得盛大隆重,组织了精彩纷呈的庆祝活动,使她有可能把各党的首领聚集在她周围。她研究了一切利害关系和各党各派之后,面临着这个抉择:要么使他们归附王权,要么使他们互相对抗。德·蒙摩朗西陆军统帅是位杰出的天主教徒,他指责太后与新教徒结盟,虽然他的侄子德·孔代亲王是宗教改革运动的领袖,几个儿子也倾向于这个宗教。在吉斯兄弟方面,他们正在努力争取没有骨气的亲王安东尼·德·波旁,试图把他拉入他们党内;他妻子纳瓦尔王后得到德·贝兹报告的消息后也听之任之。这些困难打击了卡特琳娜,她新建立的权威需要一段安定的时间;因此她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加尔文的回音,德·孔代亲王,纳瓦尔王,柯利尼,德·安德洛①,德·沙蒂翁红衣主教已派德·贝兹和肖迪厄去看他。在此期间,太后恪守对德·孔代亲王许下的诺言。大法官结束了与克里斯托夫有关的诉讼程序,把案子提到巴黎高等法院审理,高等法院宣布委员会无权审判血统亲王,撤消了它的判决,并应吉斯兄弟和太后的请求重新审案。拉萨格的文件已交还卡特琳娜销毁。送还文件是吉斯兄弟白白给予太后的第一个保证。高等法院不再认为这些证据起决定作用,恢复了亲王的全部权利、财产和官爵。克里斯托夫在国王登基,奥尔良城热闹欢腾的时候获释,先被宣布与案无涉,后在德·图先生的关照下就任高等法院的律师,作为对他遭受苦难的补偿。

①即弗朗索瓦·德·柯利尼(1521—1569),是三兄弟中第一个皈依加尔文教义的人。

三人联盟,受到卡特琳娜最初的行动威胁的各种利益的未来同盟,正在她的眼皮底下酝酿。正如化学上敌对物质一遇打乱其强制结合的碰撞终将分离,政治上对立利益的联盟不会久长。卡特琳娜明白她迟早将与吉斯兄弟和陆军统帅重修旧好,以便向胡格诺教徒开战。迎合各党演说家自尊心的会谈将是加冕礼之后举行的隆重仪式,在这场已经开始的血腥的宗教战争中给大伙儿解闷,无论吉斯兄弟还是卡特琳娜都认为它毫无用处。天主教徒在会谈中吃了亏,因为胡格诺教徒即将以商谈为名,在国王和太后的保护下,公然面向法兰西宣布自己的教义。洛林红衣主教受了卡特琳娜的愚弄,幻想以教会之长的口才击败异端分子,说服哥哥同意举行会谈。六个月的和平对太后说来时间不算短了。

一件小事险些损害卡特琳娜千辛万苦树立的权威。下面是史书上记载的日内瓦使者们到达卢浮宫附近贝蒂西街柯利尼公馆当天发生的一幕。在加冕礼上,深爱其家庭教师的查理九世任命阿米奥为法国宫廷首席指导神甫。安茹公爵,即亨利三世,阿米奥的另一名学生,对他怀有同样的友情。从兰斯至巴黎旅行途中,卡特琳娜从两位贡迪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原指望利用这个御职在教会中得到支持,安插一个与洛林红衣主教对抗的人;她想把此职授予德·图尔农红衣主教,使他与洛皮塔尔一样成为第二根拐杖;这正是她使用的字眼。

她来到卢浮宫,召见家庭教师。看到这个飞黄腾达的鞋匠之子的野心给她的政策造成的灾难,她怒气冲天,对他说了下面这段被几位回忆录作者重述的奇谈怪论:“怎么!我强迫吉斯兄弟、柯利尼兄弟、陆军统帅们、纳瓦尔王室、德·孔代亲王做他们不乐意做的事,我眼里难道会有你这个不满足于奥克塞主教职位的无名教士!”阿米奥为自己辩解。事实上,他未提任何要求,国王自愿授他该职,而他,可怜的家庭教师,自视没有资格担任。“请相信,老师,”卡特琳娜回答他说(这是查理九世王和亨利三世王对这位大作家的称谓),“如果你不叫你学生改变主意,不出二十四小时你就会倒卧在地。”在赤裸裸宣布的死亡和将要放弃的王朝最高教职之间,变得十分贪婪、或许正觊觎红衣主教帽的鞋匠之子决定等待时机,躲进了圣日耳曼修道院。第一次进晚餐时,查理九世不见阿米奥,要人去请。某个吉斯分子大概把阿米奥和太后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国王。“怎么!是不是因为我任命他当宫廷首席指导神甫,有人才逼他销声匿迹?”他说。他象个心愿未遂的孩子,气势汹汹地去找母亲。“夫人,”他进来时说道,“我不是出于好意鉴署了您要我给高等法院下的、您将靠它治理我的王国的诏书吗?您向我呈递诏书时不是向我许诺我的意志就是您的意志吗?可现在我想施予的唯一恩典却引起您的嫉妒。大法官说准备再过三年,我十四岁时宣布我成年,而您想把我当孩子对待……对天起誓,我将是王上,和父亲、祖父一样的王上!”

从讲这番话的语气和方式上,卡特琳娜悟出了儿子的真实性格,当胸猛然受了一击。“他竟和我这样讲话,和我,立他为王的人!”她心想。“先生,”她回答他道,“眼下国王很难当,您还不了解与之打交道的主子们。除了您的母亲,您决不会有别的诚挚可靠的朋友,除了她早已雇用的仆人——没有他们的效力您也许活不到今天——,您决不会有别的仆人。您要知道,吉斯兄弟既看中了您的宝座,也想要您的性命。如果他们能把我缝进一只口袋扔进河里,”她指着塞纳河说,“那么今晚就会这样干。这些洛林人感到我是保护幼崽的母狮,挡住了他们伸向王冠的胆大妄为的手。您的家庭教师依恋谁,珍惜什么!他和谁联盟!他有什么权威?他会帮您什么忙?他的话有多大分量?您非但不用支柱去支撑您的政权,反倒撤去了支柱。洛林红衣主教威胁您,他称王称霸,在第一位血统亲王面前不摘帽子;授予另一个红衣主教更高的职权和他对抗不是刻不容缓的事吗?阿米奥,这个肯替他系鞋带的鞋匠,难道会猛烈攻击他?总而言之,您爱阿米奥,任命了他!您想怎样就怎样吧,先生!但是,想做一件事以前,先友好地和我商量商量!顺从国家的大道理吧,当您了解了各种困难,您的孩子见识也许能和我的老经验配合起来作出决定。”

“把我的老师还给我!”国王说,他见母亲的回答里尽是责备,没怎么用心听。

“是的,您会得到他的,”她答道。“但教会您统治的将不是他,甚至也不是那个粗暴之徒西皮埃尔。”

“这将是您,亲爱的母亲,”他说,胜利使他变温和了,一扫天生铭刻在他脸上的咄咄逼人的阴险表情。

卡特琳娜派贡迪去请新任宫廷首席指导神甫。当佛罗伦萨人发现了阿米奥的隐居地,主教得知王后派来了廷臣时,他惊恐万状,不愿走出修道院。出于无奈,卡特琳娜只好亲自给家庭教师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信,于是他回来了,得到受她保护的保证,条件是在查理九世身边盲目地为她效劳。

这场小小的家庭风波平息之后,在外一年有余的卡特琳娜重返卢浮宫,与亲信们开会商量如何对待年轻国王,他的坚定受到西皮埃尔的恭维。

“怎么办?”她对两位贡迪、吕吉耶里、比拉格和成为德·安茹公爵的太傅及大法官的希维尔尼说道。

“首先,”出拉格说,“撤换西皮埃尔。他不是宫里人,永远适应不了您的观点,违拗了您,他还会以为尽了责任。”

“信赖谁好呢?”王后叫道。

“我们当中的一个,”比拉格说。

“毫无疑问,”贡迪接着说,“我答应您使王上变得象纳瓦尔王一样百依百顺。”

“您为了救其他几个孩子听任先王死掉,好!您象对待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们那样干吧,打消这个皇帝的怒气和怪念头,”阿尔贝·德·贡迪说,“他喜爱艺术,诗歌,狩猎和他在奥尔良见到的一个小姑娘,这些足够他忙的。”

“您当王上的太傅吗?”卡特琳娜对两位贡迪中最能干的一位说。

“如果您想给我一个太傅必不可少的权威,也许该任命我当法兰西元帅,并册封我为公爵。西皮埃尔没有能力继续担任此职。将来,法兰西国王的太傅应当是元帅和公爵……”

“他说得对,”比拉格说。

“诗人和猎人,”卡特琳娜用梦幻般的口气说。

“我们将打猎,我们将恋爱!”贡迪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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