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最英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德·洛皮塔尔大法官,身着带白鼬皮翻边的红衬袍,头上按职务的特权戴着法帽,立于执法吏裁判所的壁炉前。这个勇敢的人,看到恩人犯上作乱,便支持以太后为代表的君王的利益;他甘冒杀头的危险,去埃库昂与陆军统帅磋商;他陷入沉思,没人敢打扰他。国务秘书罗贝尔泰,两位法兰西元帅,维埃耶维尔和掌玺大臣圣安德烈,聚集在大法官面前。廷臣们毫无笑容;但他们的言谈含讥带讽,不支持吉斯兄弟的人尤甚。

红衣主教终于抓获了谋杀米纳尔院长的苏格兰人斯图亚特,开始在图尔审理他的案子。为了引起贵族的恐慌,他在布卢瓦城堡和图尔城堡还关押着不少受牵连的贵人,但贵族并不畏惧,他们在宗教改革运动中重新找到对造反爱好的支持,这一爱好产生于他们原本与国王平等的观念。然而,布卢瓦的囚徒设法越了狱,出于一种奇特的必然,图尔的囚徒刚刚效法了他们的榜样。

“夫人,”德·沙蒂翁红衣主教对德·费埃斯克夫人说道,“如果有人对图尔的囚徒感兴趣,他们将十分危险。”

听到这句话,大法官把头转向太后的一群侍女。

“是的,被囚禁于图尔的小德沃,德·孔代亲王的马厩总管,刚刚给他的潜逃添上一个辛辣的玩笑。据说他给德·吉斯先生们写了这张便条:‘我们听说你们在布卢瓦的囚徒越狱逃跑;我们大为生气,跟在后面追;一抓获他们,我们就给你们送回来。”

大法官神色严厉地望了望德·沙蒂翁先生,尽管这个玩笑很合他的口胃。这时国王寝室内响起了说话声。两位元帅、罗贝尔泰和大法官走过来,因为处于生死关头的不仅仅是国王;朝廷上下全知道大法官、卡特琳娜及其同党身处险境的秘密。四周鸦雀无声。昂布鲁瓦斯给国王作了检查,他觉得作手术的良机已到;倘若不动手术,弗朗索瓦二世随时有可能死去。德·吉斯先生们一进来,他便说明了国王的病因,论证在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给国王作穿颅术,他正等着医生们的命令。

“象木板一样凿穿我儿子的头,用这件可怕的工具!”卡特琳娜,德·梅迪契嚷道,“昂布鲁瓦斯师傅,我不会容许的。”

医生们互相商量着;卡特琳娜嗓门那样高,讲的话传到了门外,这正合她意。

“可是,夫人,如果只剩下这个救命的法子呢?”玛丽·斯图亚特哭着说。

“昂布鲁瓦斯,”卡特琳娜叫道,“想想看,您的脑袋要为王上的脑袋担保。”

“我们反对昂布鲁瓦斯师傅建议的办法,”三位医生说。

“往耳朵里注射一种药,从这条管道吸引体液能救王上。”

正在研究卡特琳娜面孔的侍从长蓦他朝她走去,把她带到窗口。

“夫人,”他对她说,“您希望您的孩子死掉,您和我们的敌人串通一气,这始于布卢瓦。今天早上,维奥尔推事对您的皮货商的儿子说德·孔代亲王即将问斩。这个年轻人,在受拷问时矢口否认与德·孔代亲王有任何关系,但亲王走过他囚室的窗前时,他打招呼与亲王诀别。您看到您那可怜的同谋受刑讯时冷漠之至。今天您想阻止您的长子得救。您将使我们相信太子死得蹊跷——他的死把王冠戴到了先王的头上——,蒙特库科利是您的……”

“大法官先生!”卡特琳娜叫道,德·费埃斯克夫人看见她的手势,把门大开。

听众于是瞥见了国王寝室的景象:苍白的小国王,面色黯然,两眼无神,期期艾艾地说着玛丽这个词,握住痛哭失声的年轻王后的手;德·吉斯公爵夫人站着,被卡特琳娜的大胆吓坏了;两位洛林亲王,心中也很不安,但他们待在太后身旁,决心命令玛耶-布雷泽逮捕她;最后,伟大的昂布鲁瓦斯·巴雷,由御医协助,手里拿着器械不敢动手术,要做这个手术,既需要医生们的赞同,又需要沉着镇静。

“大法官先生,”卡特琳娜说道,“德·吉斯先生们想批准对王上动一次古怪的手术,昂布鲁瓦里提出要凿穿他的头。我作为母亲,作为摄政委员会的成员,抗议这个我认为是谋害君主的罪行。三位医生赞成注射,我觉得这与昂布鲁瓦斯的野蛮方法同样有效,而且危险更小。”

这番话引起一阵凄切的喧哗。红衣主教让大法官进来,关上了门。

“但我是摄政官,”德·吉斯公爵说道,“您会知道,大法官先生,王上的外科医生昂布鲁瓦斯担保他没有生命危险。”

“啊!事情竟是这样!”伟大的昂布番瓦斯·巴雷嚷道,“好吧,下面我要这样做。”他朝床上伸出手臂。“这张床和王上是我的,”他又说。“我一个人说了算,一个人负责任,我了解本职的义务,没有医生们的命令,我也要给王上作手术……”

“救救他吧!”红衣主教说道,“您将成为王国最有钱的人。”

“动手吧,”玛丽·斯图亚特紧紧握着昂布鲁瓦斯的手说。

“我什么也阻止不了,”大法官说道,“但我将确认太后夫人的抗议。”

“罗贝尔泰!”德·吉斯公爵叫道。

罗贝尔泰走了进来,摄政官向他指了指大法官。

“您替代这个背叛宗主的人担任法兰西大法官,”他对他说,“德·玛耶先生,带德·洛皮塔尔先生去德·孔代亲王的监狱。至于您,夫人,”他对卡特琳娜说道,“您的抗议将不被接受,您应当想到类似的行动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支持。我以我的主人国王弗朗索瓦二世的忠实臣仆的身分行事。动手吧,昂布鲁瓦斯,”他望着外科医生补了一句。

“德·吉斯先生,”洛皮塔尔说,“如果您对王上或法兰西大法官施暴,请想想法国贵族云集于这间大厅,足以逮捕叛徒。”

“噢!大人们,”外科名医嚷道,“如果你们继续辩论,就可以高喊:‘查理九世王万岁!……’了,因为弗朗索瓦王快死了。”

面无表情的卡特琳娜望着窗外。

‘好吧,我们将使用武力,以便做王上寝室的主人,”红衣主教说道,想去把门关上。

他惊呆了,因为执法吏裁判所公馆里人已走空,廷臣们确信国王必死无疑,跑到纳瓦尔的安东尼那儿去了。

“嗳!动手吧,”玛丽·斯图亚特对昂布鲁瓦斯嚷道,“我,还有您,公爵夫人,”她对德·吉斯夫人说,“我们将保护您。”

“夫人,”昂布鲁瓦斯说道,“我被热心搅昏了头,除我的朋友夏普兰外,医生们都赞成注射,我应当服从他们。如果我是首席医生和首席外科医生,他早就得救啦!给我,先生们,”他从首席医生手中取过一支小注射器,将它注满。

“我的上帝!”玛丽·斯图亚特说,“我命令您……”

“唉!夫人,”昂布鲁瓦斯说道,“我受这些先生们支配。”

年轻王后与侍从长夫人站到外科医生、医生们和其他人物之间。首席医生捧住国王的头,昂布鲁瓦斯给他耳部作了注射。两位洛林亲王全神贯注。罗贝尔泰和德·玛耶先生纹丝不动。卡特琳娜作了个手势,德·费埃斯克夫人走了出去,未被人发觉。这时洛皮塔尔大着胆子打开了国王寝室的门。

大厅里响起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一瞬间他便来到国王寝室门口,“我来得正好,”他说,“啊!先生们,你们想砍掉我的漂亮侄子德·孔代亲王的头?……可是你们把狮子引出了洞,这不是它来啦!”德·蒙摩朗西陆军统帅补充道,“昂布鲁瓦斯,别用您那些器械在吾王的脑袋里乱翻!法国君王只在战场上挨敌人的刀劈剑刺!第一位血统亲王安东尼·德·波旁、德·孔代亲王、太后、陆军统帅和大法官反对作这个手术。”

纳瓦尔王和德·孔代亲王立即露了面,使卡特琳娜大为称心。

“这是什么意思?”德·吉斯公爵把手按在短剑上说道。

“我以陆军统帅的身分,撤掉了所有岗位上的哨兵。天爷!我心想,你不是在敌国。我们的主人王上在他的臣民们中间,王国的三级会议应当完全自由地磋商国事。先生们,我刚从三级会议那儿来!在会上我提出了我侄子德·孔代亲王的抗议,他已被三百名贵族解救出狱。你们想让王族血洒大地,王国贵族惨遭杀戮。啊!洛林的先生们,今后你们无论想做什么我都要小心提防。如果你们下令打开王上的头,以王上祖父治下把法国从查理五世手中拯救出来的这把宝剑起誓,这绝对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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