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弄死!”红衣主教嚷着,略带嘲弄地重复王后的最后一句话,“不,不!别扯断这根线,”他对宫廷大法官说。

公爵和红衣主教低声商量起来。

“怎么处置他?”刽子手问道。

“送他去奥尔良的监狱,”公爵说,“没有我的命令,”他对德·蒙特雷梭先生又说道,“千万别绞死他。”

需要全力以赴进行的抵抗使体内器官的感觉变得极为灵敏,克里斯托夫的全部感官都达到同样极为灵敏的程度。只有他听见了德·吉斯公爵附在红衣主教耳边说的话:“我不放弃从这小家伙口里掏出实情。”

两位亲王离开大厅后,刽子手们胡乱松开了受刑者的双腿。

“谁见过这样强壮的罪犯?”刽子手对助手们说,“这怪人忍受住第八个楔子,他本该丧命的,我损失了他的身价……①”

①当年刽子手有权出卖被处死者的遗体。

“朋友们,给我松绑时别把我弄疼了,”可怜的克里斯托夫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们的。”

“得了,讲点人道嘛!”医生嚷着说,“公爵大人看重这个年轻人,把他托付给我了。”

“我要和助手们去昂布瓦斯,”刽子手粗暴地说,“您自己照料他吧。再说,这不是狱卒来了。”

刽子手走了,把克里斯托夫交到虚情假意的医生手里,他在克里斯托夫未来看守的帮助下将他抬上床,给他端来一盆汤,喂他喝下去,坐在他身边,给他诊脉,百般安慰他。

“您不会死的,”他对他说,“您知道尽了自己的义务,内心应当感到甜蜜。王后委托我关照您,”他低声补了一句。

“王后真好,”克里斯托夫说道,极度的苦痛使他的头脑十分清醒,吃了这样大的苦之后,他不想破坏忠心赤胆获得的结果。“但是她本可以使我免受这样巨大的痛苦,不把我出卖给迫害我的人,自己把我不知道的秘密告诉他们。”

听到这个回答,医生拿起便帽和大衣,丢下克里斯托夫走了,他认定从这样刚强的人那儿他什么也得不到。布卢瓦的狱卒叫了四个人把可怜的孩子放在担架上,抬到城里的监狱,克里斯托夫在那儿沉沉睡去,据说在分娩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几乎所有的母亲都这样酣睡不醒。

把朝廷迁往昂布瓦斯城堡时,两位洛林亲王并不存着在那儿见到宗教改革党领袖德·孔代亲王的希望,他们通过国王召他前来,给他设下了陷阱。作为王权的封臣和血统亲王,孔代应当服从国王的命令。不来昂布瓦斯就是对宗主犯下不忠之罪;来呢,又要受王权的支配。而此刻,王权、枢密院、朝廷,一切权力都集中在德·吉斯公爵和洛林红衣主教手中。

在如此微妙的关头,德·孔代亲王表现出当机立断的精神和诡诈的智谋,使他成为冉娜·德·阿尔布雷称职的代言人和新教徒的骁勇的将领。他从谋反者的后方行至旺多姆,以便在事成之时支援他们。第一次起事以短暂的小接触告终,被加尔文引入歧途的贵族精英纷纷罹难,被洛林人的圆滑政策称作“昂布瓦斯骚乱”的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亲王即率五十名贵族抵达昂布瓦斯城堡。洛林人听说亲王已到,派德·圣安德烈元帅率一百名传令兵前往迎接。当贝恩人及其亲随到达城堡门口时,元帅拒绝亲王的侍从入内。

“您得单独进去,大人,”正在狼牙闸门外的大法官奥利维埃、德·图尔农红衣主教和比拉格对亲王说。

“为什么?”

“您被怀疑背叛了宗主,”大法官驳了他一句。

这时亲王见他的随从被内穆尔公爵包围,平心静气地回答:“如果是这样,我就一个人去见姻亲①,向他证明我的清白。”

①指弗朗索瓦二世。法兰西国王为表示亲热,把血统亲王、红衣主教、重臣、公爵、法兰西元帅称作“我的姻亲”。

他下了马,无拘无束地与比拉格、德·图尔农红衣主教、奥利维埃大法官及德·内穆尔公爵交谈,向他们打听骚乱的细节。

“大人,”德·内穆尔公爵说道,“叛匪在昂布瓦斯城中有内应。拉努上尉把一些全副武装的骑兵引入城内,他们给叛匪打开了这扇门,叛匪从这儿入城,占领了它……”

“这就是说你们向他们打开了一只口袋,”亲王望着比拉格答道。

“巴黎牧师的哥哥肖迪厄上尉本应在善人门发动进攻,如果他们有这场进攻配合,本来可以成功,”内穆尔公爵接口道;“但是德·吉斯公爵命我占领了一块阵地,肖迪厄上尉为避免战斗只好绕我而行。这个叛乱分子没有和别人一起在夜间到达,他在起床号响,王上的部队镇压入城的叛匪时才到。”

“你们有预备队守卫丢弃给他们的城门吗?”

“德·圣安德烈元帅先生与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守在那儿。”

亲王对这一军事部署赞不绝口。

“摄政官如此行动,”最后他说,“必定掌握了新教徒的秘密。这些人大概被出卖了。”

亲王被带进来,受到越来越严的控制;先头他想进城堡时,人家把他和自己人分开,当他朝通往国王套房的楼梯走去时,红衣主教和大法官又拦住他的去路。

“我们受王上委托,大人,领您去您的房间。”

“我成俘虏了吗?”

“如果这是王上的旨意,教会之长和我就不会陪您了,”大法官说道。

这两位要人把亲王带到一套房间,为他设了警卫,——说是出于敬意——他在房中呆了几小时也没见到一个人。他凭窗眺望自昂布瓦斯至图尔形成一片妖娆盆地的卢瓦尔河和田野;考虑着自己的处境,思量洛林人敢于对他本人采取什么行动,这时他听见房门开了,国王的弄臣、原来属于他的希科走了进来。

“听说你失宠了,”亲王对他说道。

“您无法相信有多严重,自亨利二世王死后,朝廷变得一本正经了。”

“不过,王上应该爱笑呵。”

“哪位王上?弗朗索瓦二世还是洛林的弗朗索瓦?”

“你这样讲话,难道不怕公爵?”

“他不会为此惩罚我的,大人,”希科微微一笑答道。

“你来此有何贵干?”

“呀!您到达后我不是理应来造访吗?我给您送来我的人头杖和便帽。”

“我出不去了吗?”

“您试试看。”

“如果我出去呢?”

“我会说您违反规则当了赢家。”

“希科,你使我害怕……是某个对我感兴趣的人派你来的吗?”

“是的!”希科点头示意。他走近亲王,要他明白有人在观察他们,偷听他们谈话。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德·孔代亲王问道。

“只有胆量能使您摆脱困境,这是太后讲的,”弄臣凑着亲王的耳朵悄悄地说。

“告诉派你来的人,”亲王答道,“如果我有什么应当自责和担心的事,就不会到这座城堡来了。”

“我赶紧把这个勇敢的回答传出去!”弄臣叫道。

两小时后,午后一点钟,国王午餐前,大法官和德·图尔农红衣主教来找亲王,在曾经开过会的大游廊里把他引见给弗朗索瓦二世。在那儿,当着满朝文武,德·孔代亲王对小国王的冷淡接待佯装惊讶,问起个中原因。

“有人指控您,姻亲,”太后厉声说道,“参与了新教徒的阴谋,如果您不想让王上迁怒于您的家族,就应当做个忠臣和好天主教徒。”

听到卡特琳娜——她挽着她儿子国王的胳膊,左首站着德·奥尔良公爵——在最深沉的寂静中讲的这番话,亲王傲气十足地后退三步,把手按在剑上,望着周围的全体要人。

“讲这话的那些人,夫人,”他怒气冲冲地嚷道,“是凭空扯谎。”

他把手套扔在国王脚下,说道:“愿意坚持这种诽谤的人请走出来。”

看到德·吉斯公爵离开原地,朝廷上下无不战栗;但他没有象人们以为的那样捡起手套,却朝大无畏的驼背走去。

“如果您需要一名副手,亲王,请接受我吧,”他说,“我为您担保,您将向新教徒表明如果他们想推您当首领是犯了多大的错误……”

亲王不得不向摄政官伸出手去。希科拾起手套,交还德·孔代先生。

“姻亲,”小国王说道,“您应当只为保护王权抽出宝剑。来用餐吧。”

洛林红衣主教对兄长的举动十分惊讶,把他领到自己的居室。从最严重的危险中脱身的德·孔代亲王挽着玛丽·斯图亚特王后的手去餐厅;但是,他一面恭维年轻王后,一面寻思刀疤脸的政策此时正给他设下什么陷阱。亲王白白绞尽了脑汁,直到玛丽王后对他作了诱露,他才猜到洛林人的计划。

“看到如此风趣的脑袋落地,”她对他笑道,“那太可惜了,您得承认我舅舅度量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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