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很了解阿尔西吗?”他问古拉尔。

“我是专员,而且是本地人。”

“那太好了!在这里,怎样能挫败人们的好奇心呢?”

“让好奇心得到满足啊!伯爵先生是有受洗名字的,就把这名字连同自己的头衔写在登记簿上好啦!”

“好。马克西姆伯爵……”

“如果先生愿意用铁路总裁这个头衔,阿尔西城将会很高兴。可以用这根漂在水上的棍子逗他们半个月①……”

①典出拉封丹寓言诗《骆驼和漂在水上的棍子》:有人在海边看见远处水上漂来一样东西。他们脱口而出,说这是一艘战舰,过了一会,他们说这是一只船,后来又说这是一艘小艇,再往后又说这是一包货物,到最后发现那不过是一些漂在水上的棍子。

“不,我更喜欢用灌溉专家这个头衔,这不太俗气……我到此地来是为了开发香槟地区的土地……亲爱的古拉尔先生,明天就可以以此为理由请我到您家里和博维萨热一家人吃晚饭……我一定要见见他们,研究研究他们。”

“您大驾光临,敝人不胜荣幸,”专员道,“不过,舍下贫寒,还望多多包涵……”

“亲爱的朋友,如果我在阿尔西成功当选,将派我前来的诸位人士的愿望付诸实现,您一定会当省长,”陌生人道,“对,您看看!”说着又把另外两封信递给安托南。

“太好了,伯爵先生,”古拉尔将信还给伯爵,说道。

“将内阁能够拥有的选票全都拉到手,咱们尤其不要露出已有默契的样子。我是个金融投机家,对选举不感兴趣!……”

“我马上派警察分局局长到您这儿来,强迫您在普帕尔的住宿簿上登记。”

“太好了……再见,先生。这个地方真是绝了!”伯爵故意高声说道,“你就不能走动一步,而每个人直到专员不盯着你!”

“您与警察分局局长交涉吧,先生!”安托南道。

二十分钟以后,莫洛太太家就谈起了专员与陌生人之间发生了一场口角。

“喂!掉在咱们这个沼泽里的这根梁木是什么木头①做的呀?”奥利维埃·维奈见古拉尔从骡子旅店返回,便这样问他。

①见本卷第358页注①。

“是一个叫马克西姆的伯爵,来研究香槟地区的地质体系,想找到矿源,”专员无拘无束地回答。

“应该说矿藏,”奥利维埃答道。

“他希望在当地收集资金吗?……”马特内先生说。

“咱们那些保王党能往这些矿里投资?我很怀疑,”奥利维埃·维奈微微一笑答道。

“从马里翁太太的表情和手势,你们猜测结果如何?”专员把话题一转,指着正在交谈的西蒙和他的姑母问道。

西蒙前去迎接他的姑母,此刻正在广场上与她说话。

“人家同意他当女婿的话,我想告诉他一句话就够了!”副检察官对答如流。

“怎么样?”西蒙来到菩提树下,两位官员异口同声这样问他。

“嘿,我姑妈满怀希望。老格勒万正要到贡德维尔去,博维萨热太太和老格勒万对我们的要求没有感到吃惊。谈了双方的财产,希望让塞西尔完全自由作出选择。最后博维萨热太太说,至于她本人嘛,结这门亲事她感到光彩,她不反对;不过,她的最后答复要取决于我是否当选,可能还取决于我的议会生涯的开始阶段。老格勒万提到要征询德·贡德维尔伯爵的意见。没有伯爵的意见,他是从不作出任何重大决定的……”

“这样,”古拉尔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就娶不成塞西尔了,我的老兄!”

“为什么?”吉盖冷嘲热讽地大叫道。

“亲爱的老兄,博维萨热太太和她的女儿、丈夫每个星期要在你姑母的沙龙里度过四个晚上。你的姑母是阿尔西最体面的妇女,虽然她与博维萨热太太年龄相差二十岁,可她是博维萨热太太羡慕的对象。你不以为人家要用一些客套把拒绝包起来么……”

“考虑到你们两家的亲密关系,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维奈接口说道,“实际上就是不同意。如果说博维萨热太太是阿尔西最有钱的人,马里翁太太则是阿尔西最受敬重的人。除了我们庭长太太以外——她又什么人都不见,马里翁太太是唯一善于开设一个沙龙的人,她是阿尔西的女王。博维萨热太太看来想叫自己的拒绝带上彬彬有礼的色彩,如此而已。”

“我看老格勒万是拿你姑母耍着玩呢,亲爱的老兄,”弗雷德里克·马雷斯特道。

“你昨天攻击德·贡德维尔伯爵,中伤他,大大冒犯了他,阿希勒·皮古倒勇敢地保卫他……可是在你和塞西尔的婚事上,人家还要征询他的意见,是不是?……”

“简直不能比老格勒万再诡计多端了!”维奈说。

“博维萨热太太是有野心的,”古拉尔答道,“而且她清清楚楚知道她的女儿将来会有两百万。她想给一位大臣或一位大使当丈母娘,以便在巴黎登上宝座。”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西蒙·吉盖道。

“我祝你成功!”专员回答道,注视着副检察官。待他们走到几步开外的地方,专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光当议员还嫌不够呢!”他对奥利维埃道,“内阁已经有意图了。你到家以后,会看到你父亲的一封信,嘱咐你要保证你管辖范围内的人都投票支持内阁的大选,这关系到你的仕途,他要你守口如瓶。”

“那咱们这些执达吏、诉讼代理人、治安法官、公证人应该投谁的票呢?”代理检察官问道。

“投我给你们指定的候选人。……”

“我父亲给我写信以及信中的内容,你怎么知道的呢?……”

“从陌生人那里……”

“搞矿的那个人!”

“亲爱的维奈,我们应该装作不认识他,象对待外乡人那样对待他好了……他来时顺路在普罗凡见了你父亲。适才这个大人物拿出省长的一封短笺向我致意。省长的信上说,有关阿尔西的选举事宜,我应该照马克西姆伯爵给我的一切指示办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能不进行一场战斗!咱们一起去吃晚饭,订下行动计划吧!事关你到芒特去当检察官,我当省长,而且我们应该表现出不参与选举的样子,因为我们两面受敌。西蒙是一派的候选人,这派希望推翻现内阁,而且有可能成功;可是对于象我们这样聪明的人来说,只有一个主意好拿……”

“什么主意?”

“为既能组阁也能解散内阁的人效劳……给我看的那封信,就是一个大人物写来的,这些大人物便是那伙极有定见的人。”

故事继续发展之前,看来必须解释一下这个矿业家是谁,他到香槟地区来开采什么了。

大约在西蒙·吉盖获得大胜准备当候选人之前两个月,深夜十一点钟,在巴黎圣奥诺雷区的一所公馆,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家里,上茶的时候,侯爵夫人的小叔德·埃斯巴骑士放下茶杯,望望围着壁炉形成的一圈人,说道:“马克西姆今天晚上闷闷不乐,你们没感觉到吗?……”

“他的忧伤相当好解释,”拉斯蒂涅答道,“他年已四十有八。到了这个年纪,不会再交朋友了。我们埋葬德·玛赛时,马克西姆便失去了唯一能理解他、能为他效劳也能使用他的人……”

“他大概有些催得紧的债务,您不能给他想个办法还债么?”侯爵夫人对拉斯蒂涅说。

此时拉斯蒂涅已经第二次当了大臣,又刚刚几乎身不由己地被封为伯爵。他的岳父德·纽沁根男爵已被任命为法兰西贵族院议员,他的弟弟当了主教,他的妹夫德·拉罗什-于贡当了大使,他本人则被认为是下届内阁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我们的政府只用银子换金子,对人际的事一窍不通,”拉斯蒂涅答道,“这一点,您总是忘记,亲爱的侯爵夫人。”

“马克西姆会是那种把自己打个脑袋开花的人吗?”杜·蒂耶问道。

“啊,您倒希望如此,那样我们就两讫了,”马克西姆·德·特拉伊回答银行家说。每个人都以为他已经走了呢!

说着,伯爵象幽灵一样从德·埃斯巴骑士所坐的扶手椅后面一张扶手椅里窜出来。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

“您想要一杯茶吗?”年轻的德·拉斯蒂涅伯爵夫人对他说。侯爵夫人刚才请这位伯爵夫人赏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伯爵回答,走过来坐在壁炉前面。

此人是巴黎登徒子的坛主,直到如今在纨绔子弟中仍极有地位。从前人称这些纨绔子弟为黄手套,后来又称雄狮。他那充满风流韵事并以骇人听闻的戏剧性事件引人注目的青年时代,其经历用不着多讲了。在这些事件中,他一向有办法保持体面。对这个男人来说,女人永远只是手段,他既不相信女人的痛苦,也不相信女人的欢乐。他与刚刚故去的德·玛赛一样,把女人当作不听话的孩子。他将自己的财产挥霍净尽之后,又将一个名妓的财产挥霍殆尽。那名妓叫荷兰美女,就是大名鼎鼎的爱丝苔·高布赛克之母。后来,他又让德·雷斯托太太身遭不幸。这雷斯托太太正是年轻的德·拉斯蒂涅伯爵夫人的母亲但斐纳·德·纽沁根太太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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