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有人在公共广场上询问市长的意图。市长宣称,虽然他很敬重夏尔·凯勒,但是他不会投夏尔·凯勒的票,他将把在阿尔西被选举资格名单上登记的第一个人提名为候选人。①“阿尔西再也不能当有名无实的选区市镇了!”他说,“否则我要移居到巴黎去!”
只要你迎合当时的狂热,你在什么地方都能当英雄!即使在奥布河上的阿尔西也是如此。
“市长先生刚才再次证实了他性格坚定,”人们都这样说。
没有什么比合法的反抗进展得更快。当晚,马里翁太太及其友人们就为第二天组织好了一次“独立选民”会议,这是为上校的儿子西蒙·吉盖受益而组织的会议。现在这个“第二天”刚刚天亮,为接待各位朋友,把家里折腾得地覆天翻。人们正是将希望寄托在这些朋友的独立精神上。
对于一心要让自己土生土长的子女当选的一座小城来说,西蒙·吉盖真是天造地设的候选人。正如诸位所见,西蒙立即利用了这种思想动向以便成为贫瘠的香槟地区的需要和利益的代言人。话说回来,吉盖家的整个威望和财产全是德·贡德维尔伯爵一手造成。然而在选举上,还有何情感可言?
有些地区相当可怜,尝不到全国性代表人物的好处,因此,它们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内部争斗,付出了什么样的布鲁图斯②式的牺牲为代价,一个小城市才产生一个议员!本“场景”便是为这些地区能够吸取教益而作。那种宏伟壮观而又自然的景象,只能与临盆相比:同样的大费力气,同样的肮脏,同样的肝胆欲裂的痛苦,同样的欢呼大功告成!
①一八三一年四月的选举法规定,必须缴纳两百法郎捐税,律师兼政客。七月王朝时期属立宪派左翼。
②梯也尔(1797—1877),历史学家,国务活动家,七月王朝时期的立宪派议员。一八三六及一八四〇年曾任外交大臣。
这个年轻人瘦削,胆汁面色,个子相当大,足以说明为什么他说话嗓门很小,因为个头大而音量足的人是很罕见的。他比极左派那些人的清教主义还有过之无不及,其实这些人已经个个都象有阴谋诡计要遮掩的那些假正经的人一样矫揉造作了。他总是全身着黑,系着一条白领带,领结垂到脖子底下。所以他的面孔就象插在圆锥形白纸口袋里一样,因为他还保留着高而又上浆的衬衣领,幸而现在这式样已不时兴了。他的裤子、上装总是显得太肥。他有外省人所谓的尊严,就是说,他身体僵直,又令人厌倦。他的朋友安托南·古拉尔责备他这是模仿迪潘①,弄巧成拙。确实,这位律师总是穿大皮鞋和缫丝下脚织的黑色粗袜子。西蒙·吉盖的老父亲享有威望,他的姑母对这座小小的城市也颇有影响,因为城里的主要居民到她的沙龙里来已经有二十四年之久。西蒙·吉盖在老父和姑母的保护下,加之自己已经有一万法郎左右的年收入,他在律师事务所得的报酬尚未计算在内,有一天他姑母的财产也要归他。他对自己能够被提名深信不疑。
①这里说的是政界人士安德烈·玛丽·冉·雅克·迪潘(1783—1865)。此人对农业问题很感兴趣,拜访其农村选民时,故意摆出农民姿态,穿着农民的服装和大钉子鞋。
尽管如此,这宣布最有影响的选民来到的第一阵门铃响声在这个雄心勃勃的人心上久久回荡,同时也在他的心头罩上隐隐约约的担心。老格勒万的精明强干和无限财源,内阁将要施展影响支持另一候选人,而那个候选人是年轻而果敢的军官,届时还在非洲任王太子的随从,其父是法国一位前伟大公民,其姨母是元帅夫人,这一切,西蒙都不隐讳。
“我大概拉肚子了。我感到胃下部有点隐隐发热,叫我心神不宁……”他对父亲说。
“战役之初,大炮开始轰鸣时,最老资格的士兵也有类似的紧张情绪。”上校回答道。
“众议院开会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律师说道。
“德·贡德维尔伯爵常对我们说,”老军人回答道,“不止一个要发表演说的人感到某种小小的不适,对于我们这些穿惯了皮裤子的人,这就意味着战役的开始。说这些都是废话。归根结底,你想当议员,”老头耸耸肩膀说道,“你就要当上!”
“父亲,得胜,那就得到了塞西尔!塞西尔,就是一大笔财富!如今,大笔财富,就是权力!”
“啊!时代真是大不相同了!帝政时代,非勇敢不可!”
“每个时代都可用一句话概括!”西蒙对父亲重复了老贡德维尔伯爵的一句话,这句话倒充分描绘出老伯爵的性格,“帝政时代,要杀死一个人时,说:‘这是个懦夫!’如今则说:‘这是一个骗子!’了。”
“可怜的法兰西,人们把你带到了何种田地啊!……”上校大叫道,“我要回去照顾我的玫瑰花了。”
“咦!父亲,别走!你在这里是擎天柱呢!”
市长菲莱阿斯·博维萨热先生第一个来到,陪同他前来的是他岳父的接班人、阿尔西城中最忙碌的公证人阿希勒·皮古。这阿希勒·皮古的祖父,在大革命时期、帝政时代以及复辟时期的最初时日,一直是阿尔西的治安法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