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总检察长通报卡缪索先生到,总检察长作个手势,让他进来。德·格朗维尔先生早就预感到这次来访,打算借此机会就如何了结吕西安一案与审判官达成协议。前一天,可怜的诗人死亡之前他与卡缪索共同找到的那个解决办法,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请坐,卡缪索先生,”德·格朗维尔先生一面坐进自己的沙发里一面说道。

法官与审判官单独相对,让人看出他疲惫不堪。卡缪索注视着德·格朗维尔先生,看到那一向如此坚定的面庞几乎面无血色,疲劳之极,一副沮丧消沉表情,表明他所经受的痛苦,可能更甚于书记官向死刑犯宣布他的上诉已被最高法院驳回时死刑犯的痛苦。而在法院的规矩里,宣读这个通知就等于说:“作好准备吧,你的最后时刻已经来临!”

“伯爵先生,”卡缪索说道,“虽然事情紧急,我还是改期再来吧……”

“别走,”总检察长很有尊严地回答道,“真正的法官,先生,应该正视自己的焦虑并且善于掩饰。如果您发现我心情烦乱,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卡缪索作了一个手势。

“卡缪索先生,我们生活中这些迫不得已的事,上帝保佑,您最好不要尝到这种滋味!即使比这更小的事,人也要送命!我刚在我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身边过了一夜。我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奥克塔夫·德·博旺,一个是德·赛里齐伯爵。德·赛里齐先生、奥克塔夫伯爵和我,我们三个人从昨晚六点钟一直到今晨六点钟一直在一起,轮流从客厅到德·赛里齐太太床边去照看,每次都怕看见她死了或者永远疯了!德普兰、毕安训、西纳尔,还有两名看护,没有离开房间一步。伯爵热爱自己的妻子。一边是一个因爱情而发疯的女人,一边是因绝望而发疯的朋友,您想想我这一夜是怎么过的!一位国家要人不会象一个蠢物那样伤心绝望!赛里齐象开国务会议时坐在自己席位上那样平静,他坐在沙发里使劲绞着自己的手,为的是在我们面前露出平静的面容。工作繁重使他抬不起头来,昨夜他的额头上则全是汗水。我实在困得不行,从早晨五点睡到七点半。可是我八点半得到这里来下令执刑。卡缪索先生,请您相信我的话:一个法官整夜都在痛苦的深渊里打滚,感到上帝的手沉重地压在人间的事情上而且重重地击在高贵的心灵上。在这之后,他很难坐在办公桌前,冷冰冰地说:‘下午四时砍掉一个脑袋!把一个充满生命活力、非常健康的一个上帝造物消灭!’可这是我的职责!……我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可我应该下命令竖起绞架……死刑犯不知道法官也和他经受着同等煎熬。此刻,我代表着报仇雪恨的社会,他代表着要补赎的罪行,一张纸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是同一个义务的两面,是法律的钢刀一时拼凑在一起的两个生命。

“法官如此深沉的痛苦,有谁可怜,有谁安慰?……我们的光荣在于将这些痛苦埋葬在内心深处!教士的生命献给了上帝,士兵将他打死的成百上千的人献给了国家,我觉得他们比法官更幸福,法官只有怀疑,担心,可怕的责任。

“您知道应该处决谁吗?”总检察长继续说下去,“一个年轻人,二十七岁,象我们昨天死去的那个一样风流俊美,象那个一样满头金发。处死他并不是我们的愿望,因为从他那里查获的只有窝赃的证据。这个小伙子被判死刑后也没有招认!七十天来,他经受了一切考验,一直说自己是无辜的。两个月来,我肩膀上长着两个头!啊!只要他招供,我损寿一年也心甘情愿,因为必须叫陪审员放心!……如果有一天人们发现这小伙子因之就要被处死的那件罪行,是另一个人犯下的,您想想看,那对司法是什么样的打击!在巴黎,什么事都严重得不得了,最小的审判事故也会变成政治性的。

“陪审团,革命时期的立法者们认为这是个多么强有力的机构,实际上只是社会废墟的一个组成部分,因为陪审团不尽职,对社会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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