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憎恶草地上的晚餐和粗茶淡饭,当你看到雪白耀眼、有锦缎花纹的台布,镀金的银餐具,精美纯正的瓷器,镶着金边、精雕细镂的桌子,半透明的蜡烛将餐桌照耀得如同白昼,然后,在雕着纹章的银罩下,珍馐美馔奇迹般地出现,你会感受到无比的快乐。为了完全彻底,你必须放弃住宅顶上的阁楼和浪游街头的轻佻女工;将阁楼,女工,雨伞,橐橐作响的木底鞋,丢给凭就餐登记卡在饭馆进餐的人。然后,你应该明白,爱情如同一种原理,只有在萨伏纳里③地毯上,在大理石一般洁白的吊灯放射出的乳白光辉下,在裱着丝绸的密不透风的四壁之间,在镀金的火炉前,在装了百叶窗、护窗板、波浪起伏的窗帘,听不到邻舍、街道及一切声音的房间里,才会将它的千娇百媚展现出来。必须有很多面大镜子,镜中各种形象轻快地闪烁跳动,无限地重复着你钟爱的女子的形象;你正希望她是多重的,爱情也确实常使她们繁殖起来;必须有低矮的长沙发;必须有一张床,仿佛一桩秘密,可以任人想象,而不暴露在外。这间华丽的房间里,还要有为赤脚踏在上面准备的毛皮;带玻璃罩的烛台,放在打了皱褶的细纱幔帐里,夜晚任何时候都可以读书;气味芬芳而淡雅的鲜花;帷幔用料的精细足以使安娜·德·奥特里什①心满意足。于勒夫人早已实现了这甜美的计划,这已是小事一桩。任何趣味高雅的女子都可以做到,虽然在这些东西的布置上,会显示出个性的痕迹,会赋予某件装饰品、某个细小之处以其他人无法模仿的特点。当今的社会风习,对个性的狂热崇拜,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盛行。我们的法律越是倾向于不可能实现的平等,我们的风尚越是与它背道而驰。所以,法国的富翁们,在鉴赏力和属于他们的物品上,开始变得更加惟我独尊。三十年以前,他们并非如此。

于勒夫人深知这个计划会将她引向何方。她在家里布置的一切,都与爱情所需要的奢华十分相称。“一千五百法郎和我的莎菲”②,或者叫茅草屋中的爱情,那是饥肠辘辘的人说的话。开始时这些人也许有黑面包就足够了。一旦成了精于饮食的人,假如他们真正喜欢的话,就会无限眷恋美馔佳肴了。爱情视劳动与贫困为可憎之物,它宁死也不肯苟且偷生。

①特里比,法国作家诺迪耶(1780—1844)一八二二年写的同名童话中的小妖精,他扰乱了渔夫杜加尔和妻子杰妮的感情。

②热拉尔(1770—1837),法国著名画家。《达夫尼斯和赫洛亚》这幅油画现存卢浮宫。画面上赫洛亚头枕达夫尼斯膝头安睡,达夫尼斯正为她编制花环。

③法国一地毯厂名。

①安娜·德·奥特里什(1601—1666),法王路易十三的王后,以奢侈享乐闻名。

②这是狄德罗的话。莎菲是他钟爱的女子。

大部分妇女,舞会归来之后,便迫不及待要上床睡觉,将长裙,凋谢了的花朵,已失去芬芳的花束,随随便便一扔了事;任凭小巧玲珑的鞋子丢在扶手椅下,在甩在地上的厚底靴上踩来踩去;从头上取下压发梳子,毫不讲究地将发辫松开。原来头发或服饰的高雅建筑物全靠夹子、安全别针、巧妙的挂钩支持。现在,让丈夫看见这些东西,是不打紧的。在丈夫面前,无任何奥秘可言。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无需为丈夫涂脂抹粉了。大部分情况下,紧身衣都是精心设计、机关甚多的。如果贴身女仆睡得迷迷糊糊,忘了将紧身衣拿走,也就扔在那里。撑裙子的鲸鱼骨,胶起的塔夫绸垫的袖笼,制造假象的碎布,理发店买来的头发,整个虚假的女人,都凌乱地扔在那里,Disjectamembrapoetae①。有些人如醉如痴地赞赏这人工的诗情画意,其实这是专为他们设计、制造的。

①拉丁文:诗意的外表七零八落。原话为贺拉斯语,此处引文稍有不同。

现在,构成女人诗意的东西扔了遍地,漂亮的女人充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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