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大概干预法院的事务了,”公爵夫人说,“亲爱的谢内尔先生,只有在法国,才能够看见一个女人如此彻底地嫁给她的丈夫,甚至嫁给丈夫的职务、买卖和工作。在意大利、英国和西班牙,女人们认为让她们的丈夫单独在事业里挣扎才显得光彩;她们对丈夫的工作不闻不问,其坚决的程度正同法国小市民妇女坚决要过问夫妻共同财产的事务一样。所谓夫妻共同财产,法律上不是这样称呼的吗?法国妇女在夫妻生活上,有一种令人难以相信的妒忌心,她们什么都要知道。因此,在法国生活中只要你遇到任何微小的麻烦事,你总会感觉得出有一双女人的手在劝告、引导、指示她的丈夫。说真的,大多数男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在英国,一个已婚男子如果由于欠债被关在监狱里二十四小时,回到家里他的老婆还会因为他一宿未归,醋性大发而跟他大闹一场。”

“我们已经到了,没有遇见任何人,”谢内尔说,“公爵夫人,您尽管在这里行使您的权威,因为卡缪索太太的父亲是王上办公室的护门官,姓蒂里翁。”

“可是王上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人!王上是什么也不会想到的,”她喊道,“蒂里翁曾经把我、德·卡迪央亲王和德·旺德奈斯先生引见王上!我们在这屋子里就是主人。我去同太太谈话,您去同丈夫安排一切。”

那个兼管洗衣服、替孩子们洗脸和穿衣的女仆,把两位客人带进一间没有生火的小客厅。

“拿这张名片去交给你的女主人,”公爵夫人凑到女仆的耳边说,“只能让她一个人看,如果你做得小心谨慎,姑娘,我会重赏你。”

女仆听见这副女人嗓音,看见的又是这么一位秀美的青年男子,不由得象触电似的惊呆了。

“去叫醒卡缪索先生,”谢内尔对她说,“告诉他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

女仆上楼去了。几分钟以后,卡缪索夫人穿着睡衣冲下楼梯,把穿着衬衫的丈夫推进他的办公室,把衣服全抛给他,命令他在办公室里穿好衣服等待,然后把那位标致的陌生人领进她的房间。这个戏剧性的场面,自然是那张名片产生的效果,那张名片上印着:“德·摩弗里纽斯公爵夫人”。国王办公室护门官的女儿明白了一切。

“哎哟!谢内尔先生,这不象是这屋子里来了个晴天霹雳吗?”女仆低声说,“老爷在办公室里穿衣服,您可以上楼去看他。”

“这一切都不要对别人说,”公证人回答。

谢内尔现在明白有一位大贵族夫人在支持他,这位贵族夫人又得到国王口头同意采取措施来援救德·埃斯格里尼翁伯爵,他就神气起来了,他带着这样的神气去见卡缪索,比他孤立无援时带着谦恭的神气去见卡缪索,效果更好些。

“先生,”他对卡缪素说,“我昨天晚上对您说的话也许会使您吃惊,可是我的话不是随便说的。德·埃斯格里尼翁家依靠您来明智地审讯这个案件,审讯的结果必须使这个人家不沾上一点污点。”

“先生,”法官回答,“我不准备挑剔您说话中损害到我和诋毁司法的地方,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您在德·埃斯格里尼翁家的地位可以使人原谅您。可是……”

“先生,请原谅我打断您的话,”谢内尔说,“我刚才对您说的话是您的上级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聪明人应该猜得出来,而您是聪明人。就假定那个年轻人做事太轻率吧,难道您相信德·埃斯格里尼翁的姓氏在重罪法庭上出现,国王、宫廷、司法部会感到高兴吗?有悠久历史的家族衰败下来,这对王国、对国家有利吗?平等,今天是反对党喊得震天响的口号,难道不需要存在一个经过时间考验的贵族阶级来给平等作保证吗?好吧,我告诉您,这里面不仅没有丝毫的轻率行为,而且我们是被陷害的无辜的人。”

“我倒很想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法官说。

“先生,”谢内尔继续说,“两年以来,杜·克鲁瓦谢先生经常承担兑付德·埃斯格里尼翁伯爵向他开出的巨额款项票据。我们可以拿出票面超过三十万法郎的票据,经常是由他承兑,由我归还垫款……您听清楚了吗?……归还时期有时在票据兑付期前,有时在后。德·埃斯格里尼翁伯爵先生可以拿出一张收款凭证,日期是在所谓的伪造票据之前,这样您还看不出来这个控诉完全是出自仇恨和党派之争吗?这个控告难道不是最卑鄙的诽谤,是国王和教会最危险的敌人用来陷害一个阀阅门第的继承人的吗?在这个案件里没有伪造的票据,正如在我的事务所没有伪造的票据一样。您可以传讯杜·克鲁瓦谢夫人,她还不知道有伪造票据的控告这件事,她会告诉您我已经把款项交付给她,当时她丈夫不在家,她把款项收下来准备转交给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没有向她要过这笔钱。您要审问杜·克鲁瓦谢吗?他准会告诉您他不知道我已经把钱交给杜·克鲁瓦谢太太了。”

“先生,”刑庭预审推事回答,“您这套说法只能在德·埃斯格里尼翁先生家的客厅里说说,或者在任何没有办事经验的人家里说说,那些人会相信你;可是一个预审推事,除非他是个傻瓜,绝对不会相信象杜·克鲁瓦谢太太那样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妇人,会在书桌里收藏着三十万法郎而不告诉她的丈夫,也不相信象您这样的老公证人等到杜·克鲁瓦谢先生回来以后,会不把事情经过告诉他。”

“那时候老公证人正在巴黎,先生,去阻止那个青年挥霍金钱。”

“我还没有审讯德·埃斯格里尼翁伯爵,”法官又说,“他的回答可以使我明确我的责任是什么。”

“他关在密牢里吗?”公证人问。

“是的,”法官回答。

“先生,”谢内尔看出了当前危险就喊了起来,“预审判决可能对我们有利,也可能对我们不利;您可以在两条道路当中选择:或者根据杜·克鲁瓦谢太太的证言,确定款项在票据兑付以前已经交付给她;或者您去审问一个可怜的年轻人,他有犯罪嫌疑,头脑混乱,可能什么也想不起来而牵累了自己。您也可以研究一下哪一点更为可信:是一个对生意经一无所知的妇人遗忘了呢,还是德·埃斯格里尼翁伪造了一张票据?”

“这些都不是关键,”法官又说,“关键在于要知道德·埃斯格里尼翁伯爵先生是否曾将杜·克鲁瓦谢寄给他的一封信的下半截改制成一张票据。”

“哼!他可以这样做,”突然快步走进来的卡缪索太太大声说,她身后跟着那个标致的陌生人。“谢内尔先生早已把钱付清了嘛……”她凑到丈夫的身边说,“一有空缺你就可以当巴黎的候补推事,在这件案子里你直接帮王上的忙,我有确实把握,人家不会忘记你,”她在丈夫的耳边低声说,“你看见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德·摩弗里纽斯公爵夫人,你千万不要说你见过她,尽你的一切能力帮年轻伯爵的忙,大胆些。”

“两位先生,”法官说,“就算初审判决对年轻伯爵有利,宣判他无罪,但是我能够左右法院的判决吗?谢内尔先生同你,我的亲爱的,你们是知道院长先生的意图的。”

“啧!啧!啧!”卡缪索太太说,“今天早上你就亲自去见米许先生,告诉他年轻伯爵已经被捕,这样你们就二比二了,我敢担保。米许,他,是巴黎来的!你也知道他对贵族的忠诚。良种狗是生下来就会狩猎的。”

这时候,卡多小姐在门口大声叫嚷,说她带来一封紧急的信。法官走了出去,回来以后,他念信:

“法院副院长恳请卡缪索先生自今日起及以后数日出庭审判,使法院于院长先生离职期间仍能继续履行职务。至为感激。”

“德·埃斯格里尼翁案件不再进行刑庭预审了,”卡缪索太太叫起来,“我不是对你说过,他们要整你吗?院长到检察长和高等法院院长跟前说了你的坏话了。在你还没对这个案件进行预审以前,人家就撤换了你,这还不明白吗?”

“您不会被撤换的,先生,”公爵夫人说,“我希望检察官能够及时赶回来。”

“等到检察官赶回来,”卡缪索太太兴奋地说,“他会发现一切都完结了。是的,亲爱的,一点不错,”她望着她的吓呆了的丈夫说。“啊!你这老滑头院长,你跟我们耍花招,我也要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你亲手烹调一盆菜叫我们吃下去,老娘我,塞西尔-阿美莉·蒂里翁,要加倍奉还。可怜的老实人勃龙代!院长出去活动,好设法撤我们的职,这对勃龙代说来是个好机会,他那个大白痴儿子可以娶布朗迪罗小姐了。我要把事情向勃龙代老爹全部兜底。你,卡缪索,你到米许先生家里去,公爵夫人和我去找老勃龙代。你等着瞧吧,全城都会传说我今天早上同我的情郎在外边溜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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