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波佐·迪·博尔戈,见本卷第409页注①。

②克伦威尔(1599—1658),十七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中资产阶级新贵族集团的代表人物。

③法国将军德塞(1768—1800)曾率领东方军团先头部队占领并治理上埃及,一八〇〇年死于马朗戈战役,在此代表行动;法国政治家富歇(1759—1820)在拿破仑手下多次出任警察总监,在此代表思想(同时代表果断)。

“他专横跋扈,又公正不阿,是位真正的君主!”德·玛赛道。

“听你们讲话来笑(消)食真是件闹(乐)事呀!”纽沁根男爵道。

“你以为我们端给你的是普通东西吗?”约瑟夫·勃里杜道,“倘若须花钱买谈话的乐趣,如同你花钱欣赏舞蹈和音乐,那么你的家私根本不够用!同一句俏皮话没有用两回的。”

“我们真象这些先生们想的那样变得渺小了吗?”卡迪央王妃说,同时朝女人们又怀疑又嘲弄地微微一笑。“如今,在缩小一切的制度下,你们喜欢小盘菜,小套房,小图画,小文章,小报,小书,难道这意味着女人们也将变小吗?为什么你们换了服装,心就要变?无论在什么时代,激情总是一个样的。我知道有些令人赞叹的忠诚行为和崇高的吃苦精神没有得到宣扬,你也可以说,没有得到荣耀,而当年几个女子犯了过失便从此变得赫赫有名。阿涅丝·索雷尔①尽管没有拯救法兰西国王,她仍然是她。你们以为我们亲爱的埃斯巴侯爵夫人比不上杜布莱夫人②或人们在她家里恶语伤人的杜德芳夫人③吗?塔格利奥尼④难道不比卡玛戈⑤强?玛利勃朗不是和圣于贝尔蒂⑥旗鼓相当?我们的诗人难道不比十八世纪的诗人高明?如果说,由于执政的那些食品杂货铺老板们的错,我们眼下缺少自己的气派,那么帝政时代不是和路易十五时代一样具有自己的特色?它的辉煌灿烂不是令人惊异之至吗?科学难道吃了败仗?”

“夫人,我同意你的看法,”德·蒙特里沃将军答道,“当代的女子确实伟大。当我们的后代来接替我们的时候,雷卡米埃夫人⑦难道不能和以往最漂亮的女子相媲美?我们创造了那么多历史,将来史学家会不够用的!路易十四时代只有一个塞维涅夫人,今天在巴黎却有上千个,她们自然比她文笔好,但并不发表自己的书信。不论法国女子叫名门淑女,还是叫贵妇,她永远是最杰出的女性。爱弥尔·勃龙代为我们描绘了今日女子的种种可笑之处;但是,这个爱撒娇,好卖弄,叽叽喳喳重复这位或那位先生见解的女人,必要时能作出壮烈的举动。而且,夫人们,应当承认,你们的过失不论在何时总伴随着最大的风险,因而更富于诗意。我阅历不浅,也许对它的观察为时太晚了;但是,在你们不合法的感情可以得到原谅的情况中,我总发现你们可以称之为天意的、不知何种偶然的后果,命中注定地压在所谓的轻佻女子身上。”

①阿涅丝·索雷尔(1422—1450),法王查理七世的宠姬,曾对国王产生巨大影响。

②杜布莱夫人(1677—1771),其沙龙在路易十五朝代很有名气,她把才子们每晚在她家中讲的轶闻趣事选编成册,定期出版。

③杜德芳夫人(1697—1780),法国女文人,其沙龙与杜布莱夫人的沙龙互相竞争,当时也很有名。

④塔格利奥尼(1804—1884),意大利籍女舞蹈家,一八二七年首次在巴黎歌剧院登台演出,任主要演员达二十年之久。

⑤卡玛戈(1710—1770),比利时人,十八世纪最著名的女舞蹈家之一。

⑥圣于贝尔蒂(1746—1812),法国著名女歌唱家。

⑦雷卡米埃夫人(1777—1849),以美貌着称,她的沙龙在复辟时代很有名气。

“我希望,”德·旺德奈斯夫人道,“我们的伟大能表现在其他方面……”

“噢!让蒙特里沃侯爵开导开导我们吧!”德·埃斯巴夫人嚷道。

“尤其因为他常常以自己作榜样。”纽沁根男爵夫人道。

“的确,”将军又道,“在一切惨剧中——你们常用这个显示上帝意旨的字眼——”他望着勃龙代道,“我所见到的最吓人的惨剧几乎是我一手酿成的……”

“啊!给我们讲讲吧!”巴里莫尔夫人嚷起来,“我最喜欢吓得发抖。”

“这是正派女人的爱好。”德·玛赛望着杜德莱勋爵的可爱女儿接口道。

“在一八一二年战役期间,”蒙特里沃将军道,“我无意间闯了一个大祸,它可以帮助你,毕安训大夫,”他望着我道,“你治疗人的身体的同时,也非常关心人的精神,它可以帮助你解决几个你那些有关意志的问题。那是我参加的第二次战役,我当时是个年轻单纯的炮兵中尉,喜欢风险,嘲笑一切。你们知道,当我们到达别列津纳河①的时候,部队纪律涣散,不再服从军令,成了一伙乌合之众,各国士兵混在一起,出于本能由北向南行进。一个破衣烂衫、赤着脚的将军,如果没给士兵们带来烧柴和食物,就会被他们撵出宿营地。渡过这条著名的河流后,混乱有增无减。我独自一人,没有吃的,安安静静走出了藏班②沼泽地,寻找一户愿意接待我的人家。我一家也没找到,或者说总是被我遇到的人家赶了出来,幸而傍晚时我瞥见一座简陋的波兰小农舍。倘若你没见过下诺曼底的木屋或博斯③最贫穷的佃户房,你怎么也想不出这座农舍是什么样子:这类住房只有一间屋子,一头用板壁隔开,小间充作草料库。在苍茫暮色中,我远远望见一缕轻烟从这座房上升起。我希望里面的伙伴比我至今遇到的稍富同情心,便鼓起勇气,一直走到农舍。我进门时,餐桌已摆好。有好几名军官,其间还有一位妇女——这是常见的景象——正在吃土豆和在炭火上烤的马肉,还有冻糖萝卜。我在用餐者中间认出两三位炮兵上尉,是我开始服役的那个团里的。他们用一片欢呼声迎接我,若是在别列津纳河彼岸,这会叫我大吃一惊;但在此刻,天气已不那么寒冷,我的伙伴们正在休息,浑身暖和,吃着东西,铺在地上的一捆捆麦秸使他们想到可以美美地睡上一夜。当时我们的要求可没现在这么高哩!同伴们可以不费分文地当慈善家,这是最常见的乐善好施的方式之一。我坐在干草捆上吃起来。

①第聂伯河的支流,一八一二年十一月拿破仑从俄国败退下来,在强渡该河时几乎全军覆没。

②别列津纳河以西、明斯克以北的一个小村庄。

③位于巴黎盆地的平原。

“在桌子一头,靠堆满麦秸干草小屋门的那一边,坐着我原先的上校,在我有机会见到的各色人等中,他是我遇到过的最超凡出众的人之一。他是意大利人。在南方国家,大凡天生丽质的人都具有非同寻常的美。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到皮肤白皙的意大利人那种奇特的白色……那是极美的,尤其在阳光下。当我读到夏尔·诺迪耶对乌代上校所作的奇妙的描绘时①,每一个优美的句子都使我重新回味到当时的感觉。我的上校指挥的那个团是皇上从欧仁②军团中借调来的,大部分军官都是意大利人。他身材很高,足有一米八〇,体格匀称,也许稍胖一点,但异常健壮、轻捷,象猎兔狗一样灵活。他那一头鬈曲的黑发更衬托出女人般白皙的面色;他的手很小,脚长得有模有样,嘴很优美,鹰钩鼻线条秀丽,鼻尖天生紧绷着,生气时会发白,这是常有的事。他的脾气暴躁得令人难以置信,我这里就不对你们讲了;况且你们马上可以自己作出判断。

①法国作家夏尔·诺迪耶(1780—1844)在《军队秘密会社史》一书中,描写乌代上校如何秘密结社阴谋反对拿破仑,以及征战南北,最后战死疆场的故事。

②欧仁(1768—1811),科西嘉人,被拿破仑任命为意大利军团的统帅。

“在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能保持冷静,或许只有我一个人不怕他;的确,他对我的友情奇怪之至,我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认为做得对。他发怒时,额角抽搐,青筋在额头中间拧成一个三角形,或不如说,雷德冈特利特①那种马蹄铁形。这个征兆或许比他蓝眼睛射出的磁石般的光更叫你心惊胆战。这时他浑身颤抖,在正常状态下孔武有力的他,变得力大无穷。他的小舌音颤得很厉害,至少和夏尔·诺迪耶笔下的乌代的嗓门一样大,在这个颤音落到的音节和辅音里,发出的音丰富多采得令人难以置信。在某些时刻,比方他指挥操练或心情激动时,倘若这个发音上的毛病在他是一种优雅的表现,那么你们想象不出,这个在巴黎被视为粗俗不堪的重读音表达出多么大的威力。不亲耳听到是没法想象的。上校心平气和的时候,他的一双蓝眼睛里流露出天使般的温柔,白净的前额表情充满魅力。意大利军团操练时,没有人能与他较量。至少,德·奥尔赛②本人,那个英俊的德·奥尔赛,在进入俄罗斯前拿破仑最后一次检阅时,就被我们的上校击败了。在这个得天独厚的人身上,一切都以对立的形式存在。对比激发热情。所以,你们不必问我他是否对妇女产生不可抵御的影响,你们的天性(将军望着卡迪央王妃)屈服于这种影响,正如制玻璃的原液在吹管的作用下变弯一样;但是,由于古怪的天命作祟,善于观察的人或许会看到,上校并没有艳福,或他对此漫不经心。下面我用几句话给你们讲讲我亲眼看到的他极度气愤时的所作所为,好让你们对他的暴烈性格有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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