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罗马神话中力大无穷的英雄,即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

这位骑士上身穿一件黑丝绒短大衣,同他母亲衣裙的料子一样,上面钉着银钮扣,头颈里系着一条蓝巾,下身着一条浅灰色的人字线呢长裤,脚上有一副漂亮的鞋套。他那雪白的前额似乎带有疲惫的痕迹,其实这是思想悒郁所造成的。母亲不可能猜测到煎熬着卡利斯特的内心痛苦,反认为这种偶然出现的精神不佳是享受幸福的结果。卡利斯特仍然英俊得象个希腊神,但英俊而不妄自尊大,因为首先他已经习惯于见到自己的母亲,其次他对自己明知无用的英俊也不太关心。

“他那美丽的双颊多么纯洁啊,”她想,“那上面千百条毛细血管里奔腾着年轻人的热血。难道这双颊属于另一个女人了吗?他那少女般的前额也属于她了吗?情欲将给他那双孩子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带来迷惘的神情,并将使之失去神采。”

男爵夫人想到这里难过得心都揪了起来,见到儿子回来的高兴劲儿也消失了。一个只能靠三千年金过活的六口之家里,儿子能穿上丝绒短大衣,母亲能穿上丝绒袍子,会算账的人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但法妮·奥勃里安有一些有钱的叔伯姑姨在伦敦,他们常常送点礼物来向她问好。她有好几位姐妹嫁了很有钱的丈夫。她们得知卡利斯特就象她们心爱的、美丽而高贵的姐妹——流落异乡的法妮一样,也生得英俊而文雅,都对他十分关心,想给他找一个有遗产的大家闺秀。

“你在图希家呆的时间比昨天更晚。”母亲终于说,口气激动。

“是的,亲爱的母亲。”他回答说,未加解释。

这一声有待明天解释的干巴巴的回答,给男爵夫人的额上增添了愁云。当做母亲的怀着男爵夫人这时所感到的忧虑时,几乎会在她们的儿子面前颤抖起来。她们本能地感觉到爱情冲动的巨大力量,她们完全懂得这种感情将从她们心中夺走的是什么,但她们知道儿子幸福也感到几分喜悦,因此心情十分矛盾。虽然她们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不再听从支配,真正的母亲仍然不喜欢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儿子抛弃。她们宁愿自己的孩子还是娃娃,还受自己保护。做母亲的偏爱懦弱、造化不好或命途多舛的儿子,其奥秘也许就在这里。

“你累了,亲爱的孩子,睡觉去吧。”她强忍住眼泪,说。

一个象法妮这样疼爱儿子、也被儿子敬爱的母亲,还不清楚儿子的所作所为时就以为一切都完了。何况,任何一个别的母亲都可能会象杜·恺尼克夫人一样惊惶不安。二十年的不懈努力可能化为乌有。卡利斯特,这个宗教的、正规的贵族教育培养出来的杰作可能被败坏,他一生的幸福,筹划得如此完满的幸福,可能永远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第二天,卡利斯特一直睡到中午,因为他母亲不准人叫醒他。玛丽奥特把午饭端到床上去给这位娇生惯养的孩子吃。

关于三餐时间死板的、几乎成为习惯的规定,对这位随心所欲的骑士来说是无效的。因此,如果想要杜·恺尼克小姐在三餐时间之外拿出钥匙来给点儿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卡利斯特心血来潮作为借口,否则就需要没完没了地做解释。一点钟左右,男爵,他妻子和小姐就在大厅里聚齐了,因为他们三点钟便用晚餐。男爵夫人继续为她丈夫读昨天没有读完的《每日新闻》。男爵在进餐之前头脑总比较清醒一些。当杜·恺尼克夫人快要读完报时,听见了楼上儿子的脚步声,便丢下报纸说:

“卡利斯特肯定又是到图希家去吃晚饭,他刚刚穿好衣服。”

“只要这孩子玩得高兴,”老小姐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银哨子吹了一声。

玛丽奥特穿过塔楼,从通餐厅的门里走了出来,门上挂着同窗帘一样的绸布门帘。

“有什么吩咐吗?”她问,“你们需要什么吗?”

“骑士到图希庄园去吃晚饭,取消鲈宾鱼①。”

“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呐。”爱尔兰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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