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在失眠和忧虑中度过了一个残夜。他担心阿利舍都斯追不上他母亲,料想她在别墅不会逗留太久;她诡称不舒服和身体虚弱,不过是争取时间无拘无束地前往罗马的一种手段而已。他已经看见她毅然决然、神态高傲地走进首府,恳求人民保护,武装奴隶,策动军队暴乱,命人为她打开元老院大门,请求对失事一事进行审理。一有响动,尼禄便孩子般地战栗起来;因为,尽管他百般虐待母亲,对她还是畏惧三分:他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来,以及可能干什么来反对他而不惜故伎重演。清晨七点钟,阿利舍都斯的一个奴隶到了波利宫殿,请求谒见皇帝。到了皇帝跟前,他双膝跪地,把皇帝的戒指交给凯撒,这是皇帝交给杀人犯表示无限权力的象征。根据他们那残忍的惯例,这个戒指送还给皇帝,即证明凶杀已大功告成了。这时,尼禄喜不自胜地站起身大叫大嚷,从此他大权在握了,他要给阿利舍都斯封官晋级。

他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抢在传闻之前,掩盖母亲死亡的真相。他立刻让人写信去罗马;说有人突然袭击他的卧室,手持匕首要暗杀他,这人便是阿格丽庇娜的心腹,解放奴隶阿热利努斯;由于得知阴谋败露,害怕元老院复仇,她已经为策划这次凶杀而畏罪自杀了。他还补充道,她阴谋杀君篡权由来已久,她曾夸下海口,一旦皇帝死了,她发誓要黎民百姓、禁军和元老院服从一个女人的旨意。他写道,放逐名流要人是她的拿手好戏,似乎是在提醒发利略·卡皮托和从前的大法官李锡尼·加波努斯,以及地位显赫的贵妇加尔必尼阿和奥克塔维过去的未婚夫西拉努斯的姐姐朱尼阿·卡尔维纳,——他同样也讲了她的海上遇险正是诸神的惩罚,因为她上辱天国,欺世盗名于尘世。另外,这封书简是由塞纳刻执笔写的,因为尼禄哆嗦得厉害,没法在上面签署自己的名字。

最初这阵不安过去后,他脑子里钻出一个念头,打算象技艺精湛的喜剧演员那样,扮演一种沉浸在痛苦中的角色。他揩去还覆盖在脸颊上的胭脂,松开发结,让头发散乱披在肩上,脱下宴会上穿的那件白色长袍,穿上深色衣服,走到禁军、朝臣甚至奴隶们中间,向大家显示他忍受着沉重打击的痛苦。

他打算最后一次亲自去看看他的母亲,他命人在头天夜里他跟母亲依依惜别的地方放下一条小船。他渡过他曾企图淹死她的海湾,在看见她拖着受伤的身子、半死不活地上岸的地方弃舟登陆,然后,他朝刚刚结束了一幕令人震惊的惨剧的别墅走去。几个朝臣,布马斯、塞纳刻以及斯波吕默默地左右相随,试图从他脸上看出那种他本应该具有的表情;他神情悲痛,阴沉忧郁。士兵们已经在院子里停止前进,大家如丧考妣似地跟着尼禄走进院子。

尼禄步履沉重缓慢地登上楼梯,这对于一个走近他母亲尸体的孝子是恰到好处的。接着,到了通往寝室的走廊里他作了个手势,要陪同他的人停下来,只留下斯波吕跟着他,好象他害怕在人们面前陷入痛苦之中似的;到了门口,他停了片刻,靠在墙上,用披风遮住脸面,似乎以此掩盖他的泪水,其实,无非是擦一擦额头上淌出来的汗珠,踌橱片刻后,他动作迅速、果断地推开房门,走进房间。

阿格丽庇娜仍旧在她床上。毋庸置疑,凶手揩净了她临终时的斑斑血迹,她好象睡着似的。床单重新抛到了她身上,只让脑袋、一部分胸脯和胳膊露在外面,死尸的苍白颜色使它具有冷冰冰的和大理石般发蓝的外表;尼禄在床脚前站住了。一直跟着他的斯波吕,眼睛里毫无表情,比他主子的眼睛还要冷漠。尼禄仿佛带着一种无动于衷的好奇心,凝视着一尊从底座上被推倒的雕像;顷刻,杀母之人面露喜色;——他满腹疑虑都一扫而光,所有的不安都过去了,帝位、世界和未来终于归属于他一个人了,他要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统治国家,阿格丽庇娜的的确确死了,继这种感觉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印象:他定睛看着她那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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