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易·德·罗昂红衣主教和拉莫特夫人,特别是这位教会中的高级神职人员,悄悄地钻进舞场,混进成千个穿着五花八门的化装长外衣和戴着光怪陆离的假面罩的人群里去时,舞会正开得热闹落吧。
他俩很快就被卷入了人群,并消失在其中,如同岸上的行人有时会在巨大的漩涡中发现一些小小的涡流,但终究被水流卷走、吞没了。
在这混杂的人群中,有两个穿着化装长外衣的人尽可能地肩并肩地挤在一起,试图用他们共同的力量,来阻挡这熙来攘往的人潮。但是,他们眼看达不到目的,就决定溜到王后专用的包厢底下,在那儿,人群稍许松动些,而且他们可以依墙而立,有个支撑。
这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长外衣,另一个穿着白色长外衣;一个身材高大,另一个中等个儿;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女人;一个挥动着手臂,另一个则转来转去。
显然,这两个穿化装长外衣的人正热烈地在交谈什么,我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吧:
“我说,奥利瓦,您在等一个人。”身材高大的人说,“您的颈脖哪里还象个颈脖,活象是安在身上的一个风标,它不仅是随着风向转,还随着来人转呢。”
“嗯,还有什么说的?”
“什么,还有什么说的?”
“是啊,我的头会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难道不是国此而来的吗?”
“嗯,但假如您让其他的人转过头来……”
“那又怎样!先生,人们到歌剧院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数不清的原因。”
“啊,是的,对男人确实如此,但对女人,她们来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正如您刚才说的,吸引尽可能多的人把头转向自己。您把我带到歌剧院的舞会上来了;现在我就在舞会上,您顺从些吧。”
“奥利瓦小姐。”
“哦!可别叫叫嚷嚷的。您不是不清楚,您的大嗓门并不叫我害怕,特别注意不要叫我的名字。您也明白,在歌剧院的舞会上,没有什么比直接呼名道姓更低级的了。”
穿黑色长外衣的人正要表示他的愤怒,突然闪出了一个穿蓝色长外衣的人插了进来。此人相当高,也很胖,气度不凡。
“嗨,嗨,先生,”新来的人说,“让这位夫人随意玩吧。唉!又不是天天过狂欢日,更不是每个狂欢日都能来参加歌剧院舞会的。”
“管您自己的事去吧。”穿黑色长外衣的人粗暴地回答说。
“啊,先生!”穿蓝色长外衣的人说,“请永远记住,‘礼多人不怪’。”
“我又不认识您,”穿黑色长外衣的人回答说,“为什么要跟您讲客气呢?”
“您不认识我,好吧。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我倒认得您,博西尔先生。”
穿黑色长外衣的人平时对别人呼名道姓惯了,这次听见别人叫他的名字,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个震动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那身丝织的长外衣不断地在抖动。
“啊,请别害怕,德·博西尔先生。”蒙面人又说,“我并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活见鬼!您倒是说说看,我在想什么?难道猜中了别人的名字您还不满意,还想猜出别人的想法不成?”
“为什么又不可以呢?”
“那么,请猜猜年无在想什么吧。我可从来没看见过男巫师,说真的,能认识一个也挺有意思。”
“啊!您似乎颇为大方地授给了我一具头衔,可您要求我做的这件事却并不困难,这使我对这个头衔当之无愧啊。”
“那就说说看吧。”
“不,还是找其他什么猜猜看吧。”
“这件事足够了。猜吧。”
“您真要我猜?”
“是的。”
“好吧!您把我当成了克罗斯纳先生手下的密探了。”
“克罗斯纳先生派来的?”
“是啊,当然喽,您心上只有这件事嘛!是警察总监克罗斯纳先生派来的。”
“先生……”
“别急呀,亲爱的博西尔先生。说真的,您好象正在砰的腰带上找剑。”
“当然,我在找剑。”
“该死的!真是生性好斗!但是,别这样激动,亲爱的博西尔先生,您把您的剑留在自己的家里了,而您做得很对嘛。说说其他的事情吧。请问,您是否愿意让我挽住夫人的胳膊?……”
“夫人的胳膊?”
“是的,夫人的。我似乎觉得,这在歌剧院的舞会上是行得通的,要不我就是从大印度来的,不懂规矩?”
“当然啦,先生,对骑士适用的话,这就是可行的。”
“亲爱的博西尔先生,只要对夫人能适用上几次也就够了。”
“您把夫人带走的时间长吗?”
“啊!亲爱的博西尔先生,您太好打听啦:也许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整夜。”
“算了吧,先生,您在嘲弄我。”
“亲爱的先生,请回答一句:行还是不行。您同意把夫人让给我吗,行还是不行?”
“不行。”
“算了吧,算了吧,别吓人了。”
“这话怎样讲?”
“因为您既然有了一个面具,也就没有必要再戴上一个了。”
“我的天哪,先生。”
“算了吧,您看,您生气了,可您刚才脾气还是挺好的啊。”
“在哪儿?”
“王妃街啊。”
“王妃街!”博西尔惊呼道,吓呆了。
奥利瓦咯咯地笑了起来。
“安静些!夫人。”穿黑色长外衣的人咬紧牙齿说。
说完,他又转身面向穿蓝色长外衣的人说:
“您说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先生。假如有可能的话,您想捉弄我,也直截了当地吧。”
“但是,亲爱的先生,我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比事实更真实可信的了,是吗,奥利瓦小姐?”
“哦,但是……”那女人说,“那么您也认识我喽?”
“刚才,这位先生不是大声喊出了您的大名的吗?”
“但事实是,”博西尔又插了进来说,“事实是……”
“事实是,在您正要杀死这位可怜的夫人的当儿,您听见了二十几枚金币的叮当声,您主住手了。”
“够了,先生。”
“好吧,那么请把夫人的胳膊交给我吧,既然您觉得已经够了。”
“哦!我看得很清楚,”博西尔喃喃地说,“夫人和您……”
“说下去,夫人和我怎么行?”
“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我向您起誓,不是那么回事。”
“啊!我可以说出来吗?”奥利瓦大声说道。
“还有,何况……”穿蓝色长外衣的人又说道。
“什么,何况?”
“是的,即使我们是串通一气的,也只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好?”
“当然喽。”
“不管说什么事情,都得有证有据。”博西尔傲气十足地说。
“很愿意提供。”
“哦,我真想知道。”
“那么,我将向您证明,”穿蓝色长外衣的人说,“您呆在这儿对您是有害的,正如您不在这儿对您是有益的一样。”
“对我?”
“是的,对您。”
“在那这方面?请告诉我。”
“我们都是某一个学会的成员嘛,是吗?”
“我?”
“啊!可别发火啊,亲爱的博西尔先生,我可不是说法国科学院①啊。”
“学会……学会……”奥利瓦的保护人嘟囔着说。
“铁罐街,地下一层楼,是这样吗,亲爱的博西尔先生?”
“嘘——”
“唔!”
“嗯,嘘——哦!您现在所干的事不受欢迎,先生。”
“我们不谈这个吧。”
“为什么?”
“当然喽!因为您是一句话也不会相信的。还是回过来谈谈这个学会吧。”
“那又怎样呢?”
穿蓝色长外衣的人掏出了他的挂表,这是一只镶着钻石的挂表,博西尔的两只眼珠子象两颗冒了火的小豆子似的盯在表上。
“那又怎样呢?”后者又说道。
“还说‘那又怎样呢’,一刻钟以后,亲爱的博西尔先生,在铁罐街上您的学会里,有人将要讨论一个小小的计划,为的是要分配给这个学会的十二个正式会员一笔两百万巨款的红利,您便是其中的一个,博西尔先生。”
“那么您就是其中的另一个,假如……”
“说下去。”
“假如您不是一个密探的话。”
“说真的,我还以为您是一个聪明人呢,博西尔先生,但是,我遗憾地看到,您只不过是一个傻瓜。假如我是警察局的人,我早就因为您干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而已经逮捕您不下二十次了。向分钟后,在你们的学会里将要讨论的这笔两百万款子的投机生意比起您干的那些事,还不能算是太见不得人的。”
博西尔想了一会儿说:
“见鬼去吧!如果您是瞎说的话。”
接着,他又改变了主意,说:
“啊,先生,您是把我打发到铁罐街去吧!”
“我是要把您打发到铁罐街去!”
“我很清楚,这是为了什么。”
“说说看。”
“让我自投罗网。想得太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