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时间跟我们刚才离开罗朗的时间差不多,年轻军官拿准黑色喷泉府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以后,轻轻地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走到前厅里,悄没声儿地拉开大门的门闩,走下台阶,再往后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他看到所有的窗户一片漆黑,便放心地向栅栏门走去。
栅栏门的铰链很可能白天已经上过油了,在转动时毫无声响,罗朗打开了栅栏门,通过以后,门又像打开时一样,悄然无声地关上了,这时罗朗便快步向蓬德安通向布尔城的大路走去。他还没有走上一百步,圣茹斯特村的钟敲了一下,蒙塔涅村的钟像回声一样也敲了一下:这是报十点半的钟声。
根据年轻人走路的速度,要走到赛荣修道院最多不过二十分钟,尤其是如果他不是绕着树林走,而是走直通修道院的小道,那就更近了。
罗朗自少年时代起对赛荣树林中的羊肠小道就了如指掌,因此他没有必要去多走十分钟的冤枉路;他毫不犹豫地从树林中直插过去;五分钟以后,他就从树林的另一头出现了。
到了那里以后,他只要再穿过一小块平地,便可抵达修道院果园的围墙。
这几乎花不了五分钟。
到了墙脚边,他站住了,不过他只停了几秒钟。
他解开披风的搭扣,取下披风,卷成一团,从墙上扔了进去。他取下披风以后,身上还穿着一件天鹅绒上装,一条白色的皮套裤,还有一双卷边的靴子。
上装用一根腰带束得紧紧的,腰带里插着两支手枪。
一只宽边帽子遮着他的脸,使他的脸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他的披风也许会妨碍他爬过墙头,因此他一转眼间便脱去了,他用同样迅速的速度开始爬墙。
他的脚很快就踩到了一条墙缝,然后他抓住墙顶,越过墙头,落到墙内,他的身子甚至连墙脊也没有碰到。
他捡起他的披风,扔到肩上,又重新扣了起来。他穿过果园,跨着大步,走到了果园通修道院的一扇小门跟前。
他跨进这扇小门的时候,钟敲十一点。
罗朗站住了,数了数钟响了几下,慢慢地绕着修道院走了一圈,一面观察,一面谛听。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整个修道院给人一种凄凉萧瑟的印象;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各修士小室的门,小教堂的门,食堂的门。
在食堂大厅里,还有些桌子搁在那儿,罗朗看到有五六只蝙蝠在飞舞,一只受惊的猫头鹰从一扇打碎的玻璃窗里飞出去,停在几步远处的一棵树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好!”罗朗高声说,“我相信我应该把我的司令部设在这里,蝙蝠和猫头鹰都是鬼魂的先头部队。”
在这一片沉寂、黑暗和荒芜之中突然响起人的声音,显得有点儿异样,阴惨惨的,甚至会使刚才讲话的人听了也毛骨惊然,如果罗朗不是像他自己所讲过的那样,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人。
他找一个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地点:在食堂的一头,有一只孤零零的桌子,放在一个台座上,大概是用餐时修道院院长念经用的,也可能是院长单独用餐时用的。他觉得这个观察地点似乎具有他所能希望有的所有的优点。
他只要背靠墙壁,就不会在背后受到突然袭击,在他的眼睛习惯了黑暗以后,他就可以从那个地方居高临下,看到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想随便找一个座位,发现在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有一只翻倒的凳子,也许原来是给来宾坐的,也许是给单独的诵经者坐的。
他坐在桌子前面,解下他的披风,这样行动起来可以方便一些;然后从腰带上拔出手枪,一把放在面前,用另一把枪的枪柄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开幕,”他高声说,“鬼魂可以登场了。”
那些在夜里两个人一起经过公墓或者教堂的人,有时候在某些地方会不知不觉地感到有一种轻轻地虔诚地讲话的强烈需要,只有这些人才能懂得,这种打破寂静和黑暗的、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