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公爵对两个年轻人说的,卢佛宫里寂静无声。

玛格丽特和德·内韦尔夫人事实上已经动身到蒂宗街去了。柯柯纳和拉莫尔随后也去追赶她们。国王和亨利在城里闲逛。德·阿朗松公爵待在自己屋里,心里有点焦急地等着发生太后向他预告的事件。最后卡特琳也上床了,德·索弗夫人坐在她床头,读了一些意大利故事给她听,她听了笑得非常开心。

很久以来卡特琳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她跟自己手下的女官们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顿点心,让医生作了一次诊断,又把她的家族的日用账算清以后,吩咐为了某一桩行动的成功做一次祈祷,这一桩行动据她说对她的孩子们的幸福至关重要,在某些情况下,叫人为了只有天主和她知道的目的祈祷和望弥撒,这是卡特琳的一个习惯,而且完全是佛罗伦萨人的习惯。

最后她再次接见勒内,在他的那些香囊里和花色繁多的货物中挑选了几样新产品。

“让人去看看,”卡特琳说,“我的女儿纳瓦拉王后在不在她屋里,如果在的话,就请她来给我作伴。”

执行这道命令的那个年轻侍从出去,不一会儿由吉洛娜陪着回来了。

“咦!”太后说,“我请的是女主人,不是侍女。”

“陛下,”吉洛娜说,“我认为我应该亲自来禀告陛下,德·纳瓦拉王后跟她的朋友德·内韦尔公爵夫人一块儿出去了……”

“在这个时候出去!”卡特琳皱紧眉头说,“她可能去哪儿?”

“看一场炼金术表演,”吉洛娜回答,“表演大概在吉兹府,德·内韦尔夫人住的那个阁楼里举行。”

“什么时候回来?”太后问道。

“表演要继续到深夜,”吉洛挪回答,“因此王后陛下很可能在她的朋友的住处待到明天上午。”

“纳瓦拉王后,她是幸福的,”卡特琳低声说,“她有朋友,她是王后,她戴着一顶王冠,别人称呼她陛下,而她没有臣民,她很幸福。”

这几句俏皮话使得听到的人都暗自微笑,卡特琳说了以后,又低声说:

“再说,她又出去了!您是说,她出去了?”

“有半个钟点了,夫人。”

“一切都再好没有了,您去吧。”

吉洛娜行过礼,出去了。

“继续念下去,夏洛特,”太后说。

德·索弗夫人继续念下去。

十分钟以后卡特琳打断她,说道:

“啊!想起来了,”她说,“派人把走廊里的卫兵打发走。”

这是莫尔韦尔等着的信号。

有人去执行太后的命令,德·索弗夫人继续念她的故事。

她不停地念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忽然有一声很长的、持续很久的、可怕的叫喊一直传到太后的卧房里,使得在场的人头发都一根根倒竖起来。

紧接着是一下手枪声。

“怎么回事,”卡特琳说,“为什么您不念下去了,卡洛特?”

“夫人,”年轻女人说,脸色变得煞白,“您没有听见吗?”

“什么?”卡特琳问。

“这声叫喊。”

“还有这下手枪声?”卫队长补充说。

“一声叫喊,一下手枪声,”卡特琳说,“我,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况且,一声叫喊和一下手枪声,这在卢佛宫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吗?念吧,念吧,卡洛特。”

“可是,请您听听,夫人,”她说,这时候德·南塞先生握住剑柄站立着,没有太后的示意不敢离开。“请您听听,可以听见脚步声,咒骂声。”

“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夫人?”德·南塞先生说。

“完全不需要,先生,待在这儿,”卡特琳说,同时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好象是为了使她的命令增添力量。“万一有了紧急情况,谁来保护我呢?这是几个瑞士兵喝醉了在打架。”

太后的冷静和笼罩在大家头上的恐怖气氛完全相反,形成了极其明显的对比,因此德·索弗夫人尽管是那么胆小,还是用讯问的眼光直勾勾地望着太后。

“可是,夫人,”她嚷了起来,“好象在杀什么人了。”

“您说会杀谁呢?”

“当然是纳瓦拉国王,夫人,声音是从他的套房那边传来的。”

“傻东西!”王太后低声说,尽管她有力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嘴唇开始奇怪地动起来,因为她在喃喃地祈祷:“傻东西,到处只看见她的纳瓦拉国王。”

“我的天主!我的天主!”德·索弗夫人重新倒在她的扶手椅上。

“完了,完了,”卡特琳说。“队长,”她对着德·南塞先生继续说下去,“我希望如果宫里发生了什么坏事情,您明天让罪犯受到严厉的惩办。继续念下去,卡洛塔。”

卡特琳也无动于衷地倒在枕头上,她的这种无动于衷倒非常象精力衰竭,因为在场的人注意到大粒的汗珠在她的脸上淌着。

德·索弗夫人服从这个正式命令,但是只有她的眼睛在看,喉咙在出声,她的思想已经开了小差,她想到了悬在她心爱的那个人脑袋上的、可怕的危险。一场内心斗争继续了有好几分钟,她在激动的情绪和不得不遵守的礼节之间被折磨得透不过气来,到最后连她念书的声音都变得听不清楚了,书从她手里掉下来,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突然传来一下响得可怕的撞击声。过道里有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砰砰两下枪声把玻璃窗都震得颤动。这场搏斗的时间过分延长,使卡特琳感到奇怪,她也坐起来,身子挺直,脸色苍白,眼睛睁大,在卫队长正要奔出去时,她拦住他,说道:

“所有的人都待在这儿,我亲自到那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以下就是发生的事,或者不如说,已经发生的事:

德·穆依上午从奥尔通手里接到亨利的钥匙。在这把带孔的钥匙里,他注意到有一张卷起来的纸。他用大头针把纸掏出来。

这是当天夜里进入卢佛宫的口令。

另外奥尔通口头上向他转达了亨利的话:亨利国王邀请他十点钟到卢佛宫来见面。

九点半,德·穆依穿好胸甲,这副胸甲他已经不止一次有机会证明它的坚固。他在外面罩上一件绸子紧身短袄,佩上他的剑,把他的手枪在腰带上插好,再用拉莫尔的那件出名的樱桃红披风把逮一切都蒙起来。

我们已经看到亨利在回自己的屋里以前,认为应该去看一趟玛格丽特,他从暗梯来到玛格丽特的卧房正好碰到拉莫尔,并且在餐厅里国王面前代替了拉臭尔。也就是在这同一段时间里,德·穆依靠了亨利进来的口令,特别是靠了那件出名的樱桃红披风,通过了卢佛官的边门。

年轻人径自上楼向纳瓦拉国王的住处走去,他象常一样尽力模仿拉莫尔的步态。他在前厅里找到奥尔通,奥尔通正在等他。

“德·穆依老爷,”这个山里人对他说,“国王出去了,不过他吩咐我把您带进他的卧房,要您等他。如果他回来太晚,您也知道,他请您就躺在他床上休息。”

德·穆依走进去,没有再多问,因为奥尔通刚刚对他说的,只不过是把上午说过的重复了一遍。

德·穆依为了利用这一段时间,拿起羽笔和墨水,走近一幅挂在墙上、绘制得极好的法国地图,开始计算和安排从巴黎到波城的旅站。

可是这桩工作也不过一刻钟就干完了,干完以后,德·穆依又不知该干什么好了。

他在卧室里转了两三个圈子,揉眼睛,打哈欠,坐下立起来,立起来又坐下,最后就老实不客气照亨利的邀请办,况且在王爷们和他们的绅士之间存在着的不拘礼节的惯例也允许他这么办。挂着深色床帷的大床安置在卧房深外,他把手枪和灯放在床头柜上,在床上躺下来,出鞘的剑放在大腿旁边。他认为有一个仆人守在前面一个房间里,绝对不会遭到突然袭击,所以放心太胆地进入了睡乡,不久以后他的鼾声使得大床的天盖发出了响亮的回声。德·穆依打起呼噜来象个真正的老兵,在这方面他可以和纳瓦拉国王本人比一个高低。

就是在这时候,有六个人手上握着剑,腰带上插着匕首,悄悄地钻进过道,这条过道有一扇小门通卡特琳的套房,有一扇大门通亨利的住处。

这六个人中间有一个人走在前面,他除掉出鞘的剑和象猎刀一样锋利的匕首以外,还带着用银搭扣挂在腰带上的他那两把百发百中的手枪。这个人就是莫尔韦尔。

到了亨利的门口,他停下。

“你们肯定过道里的卫兵都不见了吗?”他问看上去好象是率领这一小支队伍的人。

“没有人站岗,”副队长回答。

“好,”莫尔韦尔说。“现在只剩下一件事要了解一下,就是我们找的这个人是不是在家。’”

“不过,”副队长拦住莫尔韦尔放到敲门槌上的那只手,说,“不过,队长,这套房是纳瓦拉国王的。”

“谁又对您说不呢?”莫尔韦尔回答。

打手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副队长朝后退了一步。

“嗯!”副队长说,“这个时候在卢佛宫纳瓦拉国王的套房里抓人?”

“我要是对您说,我们去抓的就是纳瓦拉国王本人,”莫尔韦尔说,“那您会怎么回答我呢!”

“我会对您说,队长,事关重大,没有查理九世亲笔签署的命令……”

“看看吧,”莫尔韦尔说。

他从紧身短袄里掏出卡特琳交给他的命令,递给副队长。

“这就行了,”副队长看过后回答;“我再没有什么要对您说。”

“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你们呢?”莫尔韦尔对另外五个打手继续说。

他们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那就听我说吧,先生们,”莫尔韦尔说,“计划是这样的:你们中间两个人待在这个门口,两个人待在卧房门口,两个人跟我进去。”

“接下来呢?”中尉问道。

“仔细听好:我们得到命令要阻止犯人声张、呼救和反抗,任何对这道命令的违反都要处死。”

“行,行,他可以全权处理,”副队长对被指定和他一起跟随莫尔韦尔进国王卧房的人说。

“一点不错,”莫尔韦尔说。

“可怜的纳瓦拉国王!”几个人中间有一个人说,“上天注定他逃不了这一关了。”

“人间也注定他逃不了,”莫尔韦尔说,一边从副队长手里取回卡特琳的命令,掖在心口里。

莫尔韦尔把卡特琳交给他的钥匙插进锁眼里,照事先安排好的那样,留了两个人守在大门口,带着其余四个人走进前厅。

“啊!啊!”莫尔韦尔听见雷鸣般的鼾声,说,“看来我们可以在这儿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奥尔通以为是主人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没想到面前是五个闯进前厅的全副武装的人。

看到被人叫做御用凶手的莫尔韦尔这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忠诚的仆人往后退,退到第二道门立定。

“你们是谁?”奥尔通说,“你们要干什么?”

“以国王的名义,”莫尔韦尔回答,“你的主人在哪里?”

“我的主人?”

“对,纳瓦拉国王?”

“纳瓦拉国王不在家,”奥尔通说,他把门守得比任何时候都紧;“因此你们不能进去。”

“这是推托,撒谎,”莫尔韦尔说。“让开,让开!”

贝亚恩人是固执的;这一个贝亚恩人象他的山区里的狗一样咆哮着,他不让自己被吓倒,说:

“你们不许进去,国王不在。”

他紧紧地拉住门。

莫尔韦尔做了一个手势;四个人抓住这个顽抗者,他拉住门框不放,他们硬把他拉开;他张开嘴要叫喊,莫尔韦尔用手捂住他的嘴。

奥尔通使劲地咬这个杀人犯。杀人犯轻轻叫了一声,把手缩回来,用剑柄猛击仆人的脑袋。奥尔通播摇晃晃,一边倒下去,一边叫喊:

“出事啦!出事啦!出事啦!”

他的声音消失,他昏过去了。

那些杀人犯从他的身体上踌过去,然后两个人待在这第二道门口,其余两个人由莫尔韦尔领着走进卧房。

床头柜上点着一盏灯,他们在灯光中看见了那张床。床帷拉拢着。

“啊!啊!”副队长说,“好象他不打呼噜了。”

“快,快动手!”莫尔韦尔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从床帷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听上去不象人声,倒象是狮子的怒吼。床帷猛地拉开,只见一个男人坐着,他身上穿着护胸甲,头戴一顶一直罩到眼睛的那种头盔,手上握着两把手枪,双膝上放着他的长剑。

莫尔韦尔看见这个人,认出是德·穆依,顿时感到头上的头发根根竖起来。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嘴上满是白沫,就象是在一个幽灵面前,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全副武装的人突然立起来,朝前逼了一步,距离和莫尔韦尔后退的步子相等,因此那个受到威胁的人倒好象在追,那个威胁的人倒好象在逃。

“啊!恶棍,”德·穆依用低沉的嗓音说,“你过去杀了我父亲,今天又要来杀我!”

两个打手,也就是跟着莫尔韦尔进入国王卧房的那两个打手,仅仅听见这句可怕的话。但是就在说这句话时,他的一把手枪的枪口压低到莫尔韦尔的额头的高度。莫尔韦尔在德·穆依扣扳机时,双膝朝前一跪,子弹射出,立在他背后被他的这个动作暴露出的两个卫兵中有一个被击中了心脏,倒下去。在这同一瞬间,莫尔韦尔进行反击,但是子弹打在德·穆依的护脾甲上撞扁了。

紧接着德·穆依估计好了距离,猛冲过来,用他那把阔剑反手劈下去,一下子劈开了第二个士兵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来跟其尔韦尔交锋。

战斗十分激烈,但是时间很短。到了第四个回台,莫尔韦尔感到冰冷的剑锋刺进了他的脖子。他发出一声哽住的叫喊,朝后倒下去,在倒下去时撞翻了灯,灯熄了。

德·穆依象荷马①史诗中的英雄那样健壮和敏捷,立刻趁着黑暗低下头朝前厅冲去,撞翻一个卫兵,推开另外一个卫兵,象闪电一样在守在大门的两个打手中间一穿而过,两发手枪子弹朝他射来,擦碎了过道的墙,这样一来,他得救了,因为除掉那把凶猛无比的剑以外,他还有一把装着子弹的手枪。

——

①荷马:公元前九至公元前八世纪的古希腊诗人,到处行吟的盲歌者。相传著名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为他所作。

——

德·穆依犹豫了一下,他觉得德·阿朗松先生的门刚刚打开了,他考虑是应该逃到德·阿朗松先生的住处去,还是应该尽一切可能离开卢佛宫。他最后决定走第二条路,重新又开始奔跑,不过一开始脚步放得很慢。他一步跨下十级,到了宫门,说了两句口令,一边奔,一边喊:

“快上楼去,有人为了国王在杀人。”

他的话,再加上乓乓的手枪声把岗哨里的卫兵都吓得愣住了,他趁着他们发愣的当儿,一溜烟地跑远,连毫毛都没有伤到一根就消失在公鸡街上。

就在这时候,卡特琳拦住她的卫队长,说:

“待在这儿,我亲自到那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陛下,”队长回答,“您可能遇到危险,我不能不跟您去。”

“留下,先生。”“卡特琳用比前一次还要专横的口气说,“留下。在君主们的周围有一股力量保护他们,胜过凡人的刀剑。”

队长留下了。

卡特琳于是端起一盏灯,光着的脚伸进一双天鹅绒的高跟拖鞋里,走出卧房,到了仍旧充满硝烟的过道,象鬼魂一般沉着冷静地向纳瓦拉国王的套房走去。

一切重新又变得静悄悄的。

卡特琳到了大门口,跨进门槛,首先在前厅里看到的是昏迷不醒的奥尔通。

“啊!啊!”她说,“这儿当然是仆人;再朝前走大概可以找到主人了。”

她越过第二道门。

她的脚碰到了一具尸体,她把灯放低,这是脑袋被劈开的那个士兵的尸体,他早已经断了气。

三步以外是被一颗子弹打中的副队长,他还在捯气。

最后,在床前面有一个人握紧拳头,在挣扎着撑起来,他的脸色白得象死人,血从他脖子上对穿的伤日里淌出来。

这个人是莫尔韦尔。

卡特琳吓得浑身冰凉。她看见床空了,她望望卧房的四周围,想在这三个躺在自己血泊里的人中间寻找到她希望找到的尸首,可是没有找到。

莫尔韦尔认出了卡特琳,他的眼睛睁得非常大,向她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

“嗯,”她低声说,“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坏蛋!您让他跑了?”

莫尔韦尔开口想说话,但是只有一种听不懂的咝咝声从他的伤口里发出来,淡红色的口沫挂在嘴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筋疲力蝎和疼痛难熬。

“可您倒是说呀!”卡特琳大声说,“说呀!哪怕是只对我说一句!”

莫尔韦尔指指自己的伤口,又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他再一使劲,仅仅发出一阵嘶哑的喘息声,接着就昏过去了。

卡特琳于是朝四面张望,在她周围只有死尸和垂死的人,屋里血流成河,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个场面。

她又一次朝莫尔韦尔说话,但是她叫不醒他。这一次他不仅是不会说话,而且连动也不会动了。一张纸从他的紧身短袄里掉出来,这是国王签署的逮捕令.卡特琳拾起来,藏在自己胸前。

这时候卡特琳听见背后有人在地板上轻轻走动,回头一看,原来是德·阿朗松公爵站在门口;他被声音所吸引,忍不住跑来,眼前的这个景象一下子把他吓得呆住了。

“您在这儿?”她说。

“是的,夫人。我的天主,发生了什么事?”公爵问道。

“回到您的屋里去,弗朗索瓦,您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的。”

德·阿朗松并不象卡特琳猜想的那样对这个意外事件一无所知。过道里刚响起脚步声,他就在听。他看见有几个人走进纳瓦拉国王的房间,把这件事和卡特琳的话联系起来一想,就猜到要发生什么事了。看见一个如此危险的朋友将被一只比他自己更强有力的手请灭掉,他感到十分庆幸。

乓乓几下枪声,一个逃走的人的急促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见楼梯的门打开,在灯光照着的地方有一件红披风捎失了,这件红披风他太熟悉,不可能不认识。

“德·穆依!”他大声嚷了起来,“德·穆依在我的姐夫德·纳瓦拉那里!可是,不,这不可能!这会不会是德·拉莫尔先生?……”

他于是感到了忧虑。他记起这个年轻人是玛格丽特亲自推荐给他,他想弄弄清楚在他眼前过去的人是不是他,连忙上楼到两个年轻人的屋里去。屋里没有人。但是在这间屋的一个角落里,他找到那件悬挂着的著名的樱桃红披风。他的疑团可以解开了,这不是拉莫尔,是德·穆依。

他脸色苍白,担心这个胡格诺教徒被发现,泄露了密谋的秘密,于是朝卢佛宫的宫门奔去。在宫门那里他打听到穿樱桃红披风的人已经平安无事地逃走,一边逃,还一边嚷着说,卢佛宫里有人为了国王在杀人。

“他弄错了,”德·阿朗松喃喃自语;“是为了太后。”

他回到战场,发现卡特琳象一头鬣狗那样在死人中间徘徊。

年轻人尊重母亲的吩咐,回到自己的屋里,尽管他心里乱得象一团麻,却装得又平静,又听话。

卡特琳看到这一次企图又失败了,心情十分沮丧,她把卫队长叫来,让人把尸体抬走,莫尔韦尔只是受了伤,她吩咐把他抬到他的住址,并且下命令不准叫醒国王.

“啊,”她头搭拉在胸口上,回到自己的套房时喃喃地说,“他这一次又逃脱了。天主的手伸向这个人。他会登上王位的!他会登上王位的!”

接着她打开她的卧房门,用手揩揩额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在场的人,除了吓得不敢问的德·索弗夫人以外,众口一声地问。

“什么事也没有,”卡特琳回答;“还不是瞎吵瞎闹,没别的。”

“啊!”德·索弗夫人忽然指着卡特琳走过的地方叫起来,“陛下说什么事也没有,可是您每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血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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