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大尼央虽然对这次出色的成功有点儿沾沾自喜,但对情况并不十分了解。阿多斯这次来英国旅行,国王与阿多斯的这个联盟,以及他的计划与德。拉费尔伯爵的计划奇特的交情,对他来说都是要思考的重要问题。最好的办法是一走了之。祸已经闯下,尽管一切事情都象达尔大尼央预计的那样取得了成功,他却不能从这次成功中捞到任何好处。既然一切都已失去,那么也就没有任何危险了。
达尔大尼央跟随蒙克来到营地。将军的回来产生了神奇的效果,因为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但是蒙克脸色严峻,态度冷淡。好象在向对他献殷勤的队官们和喜气洋洋的士兵们询问他们感到高兴的原因。他对来到他面前向他表示对他的出走感到不安的队官说:
“这是为什么?我非得向你们汇报吗?”
“可是,阁下,没有牧羊人的小羊羔会感到惊惶不安。”
“惊惶不安!”蒙克用平静而威严的嗓音回答,“啊!先生,什么话!……天主惩罚我!
如果我的小羊羔没有牙齿和爪子,我就不做它们的牧羊人.“啊!你感到惊惶不安,先生!”
“将军,这是为了您。”
“您管管自己的事吧,就算我没有天主给奥利维埃。克伦威尔的那份机灵,我还有天主给我的这一份,尽管不太多,我也满意了。”
军官没有再说话,蒙克就这样使得他手下的人全都哑口无言,大家深信蒙克完成了一件大事,或是对他们进行了一次考验。这个谨慎而坚毅的天才人物真有点使人捉摸不透。如果说蒙克得到了清教徒,也就是说他的同盟者的信任,也应该虔诚地感谢把他从达尔大尼央的箱子里救出来的主保圣人。
当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我们的火枪手翻来覆去地在说:
“我的天主!请别让蒙克有和我一样多的自尊心;因为,我要宣称,如果有人把我放进一只箱子,嘴上遮着这只金属网,象运一头牛犊一样在海上运输的话,我不会忘记我在箱子里那副可怜相,我会永远保持这个恶劣的记忆,我会对那个囚禁我的人恨之入骨;我会时时刻刻担心在这个人的狡黠的脸上看到一丝挖苦的微笑,或是在他的举动中看到他可笑地模仿我在箱子里的情况,该死的!……我会狠狠地朝他咽喉刺一刀作为对这张金属网的还报,然后将他钉在真正的棺材里作为我在假棺材里待了两天的纪念。”
达尔大尼央说这些话完全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我们的加斯科尼人器量狭窄。幸运的是蒙克并不这么想。他没开口向他不安的战胜者提过去的事,而是允许他进入他的防御工事,领他去查看,以获得他无疑迫切希望的东西,即在达尔大尼央的脑子里恢复他的声誉。达尔大尼央表现得象一个讨人喜欢的管家婆的模样:他赞赏蒙克的个各种战术和他营地的布局;他兴高采烈地取笑兰伯特挖的封锁壕沟,他说,兰伯特煞费苦心用两千人来封锁一个营地时徒劳的,而一片三五十亩的土地对他来说,只要一名下士和五十名也许能忠实于他的卫兵就足够了。
蒙克一回来便接受了由兰伯特前一天提出的,后来又被蒙克的队官们以将军生病为借口拒绝的会见的建议。会见简短而乏味。兰伯特请求他的对手发表政治主张,蒙克宣称他的意见和大多数人一样。兰伯特问,用联盟而不是用战争来结束争端是否更不合适。蒙克请求给他一星期时间考虑上述问题,兰伯特没法拒绝这个要求;可是他来的时候说要吃掉蒙克的军队。
在兰伯特的士兵焦急地等待着的会见结束以后,他们知道既没达成协议,又没决定要打仗,因此正如达尔大尼央预见的,反叛的军队喜欢正义事业,而不喜欢不义事业,他们喜欢议会,尽管是残余议会,而不喜欢兰伯特将军的庞大而空洞的计划。
此外,他们回忆起伦敦的美餐,城市平民向他的朋友士兵们出售的大量淡色啤酒和雪利酒①;他们害怕地瞧着军用黑面包;特威德河的混浊的河水,放在杯里喝太咸,放在锅里烧太少,他们暗自说:“我们到另一边去不是更好吗?在伦敦他们不是在替蒙克烤肉吗?”
从那时起,只听人谈起兰伯特军队里的士兵在开小差。士兵们听任道德原则力量的摆布,这些原则象纪律一样,是任何以某种目的建立的团体所必要的束缚。蒙克在捍卫议会,兰伯特在攻击它。蒙克并不比兰伯特更想支持议会,可是他却把捍卫议会这件事写在他的旗帜上,这样一来,所有反对党只能在他们的旗帜上写上“反叛”两字,这两个字在清教徒耳中并不好听。因此人们从兰伯特那儿来到蒙克那儿,就像渔夫从农牧神那儿来到天主那儿一样。
①雪利酒:西班牙等地所产的浅黄或深褐色的葡萄酒。
蒙克算了一笔账:一天一千人开小差,二十天后兰伯特的人就跑光了;但是在崩溃中数量和速度的增长是惊人的,第一天走了一百人,第二天五百人,第三天一千人。蒙克心想他的平均数已达到。可是开小差的人数很快从一千增加到两千,接着是四千。一星期以后兰伯特意识到如果要打仗的话,已不可能迎战,因此他采取了明智的方法,夜间撤退返回伦敦,并通知了蒙克,同时靠残余的军人党重整旗鼓。
蒙克自由了,他无忧无虑地以胜利者的身分向伦敦进军,一路上所有党派都来加入他的军队。他来到巴内,也就是说来到了离伦敦四里远的地方扎下营。他受到议会的宠爱,议会把他看作是一个保护它的人,是人民在盼望着的人,人民希望看到他出面来评价议会。达尔大尼央本人无法评价他的策略。他在观察,他在欣赏,蒙克打定注意进入伦敦,就一定会面对内战。他在等候时机。
突然,蒙克出人意料地把由于议会的命令而安插在城里市民之中的军人党从伦敦赶了出去,接着在市民们叱骂蒙克的时候,在士兵们指责他们的首领的时候,蒙克自信大多数人是靠得住的,便宣称残余议会必须撤销,解放,让位给一个正正经经的政府。蒙克依靠五万把剑,加上当晚伦敦城里五十万居民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发表了这个声明。
最后,老百姓在大街上饮酒纵乐庆祝胜利后,开始用眼睛寻找可以投靠的主人时,得知有一艘海船载着查理二世和他的财产刚从海牙出发。
“先生们,”蒙克对他的军官们说,“我去迎接合法的国王,谁愿意跟我走?”
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回答了这句话,达尔大尼央听后兴奋地直打颤。
“该死!”他对蒙克说,“真是胆大包天,先生。”
“您陪同我一起去,是吗?”蒙克说。
“当然,将军!不过请告诉我……您知道……就在我们到达的那一天,您和阿多斯,也就是德。拉费尔伯爵先生一起写了些什么?”
“我对您没有秘密,”蒙克接着说,“我写了这几个字:‘陛下,六个星期后我在多佛尔①等候陛下。’”
“啊!”达尔大尼央说,“我不再说胆大包天了,我要说这是神机妙算。这一下干得可真漂亮!”
“您是内行。”蒙克说。
这是将军对他去荷兰旅行这件事的唯一的一次影射。
①多佛尔:英国港城,离加来三十八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