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将近两年前,我骑自行车行进在波瓦西北面奥热瓦尔附近一条荒凉的道路上,这时道路边上突然出现一座花园住宅,我大为惊讶,跳下自行车仔细观看。在11月的灰色天空下,在横扫枯叶的寒风中,一座没有明星特征的砖头房舍坐落在一片大花园之中,花园里种着古老的树木。但是使这座房舍异乎寻常、奇特得令人伤心的情景,是它显出的满目苍凉。栅栏的一扇门被拆走了,一块大牌子上的字迹已经被雨水冲淡,通告房屋待售,我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好奇地走进这座花园。
或许已经有三、四十年了,这座房屋没有人居住。突饰和框饰的砖头在冬寒下已经散开,上面长满了苔藓和地衣。房屋的正面被一些裂缝分割,这些裂缝象早生的皱纹,在这座房子上划出道道条纹,这座建筑物依然还很牢固,但不再有人对它进行任何照管。在下部,冻裂的台阶被荨麻和荆棘挡住,躺在那儿象一道悲伤和死亡的门槛。尤其,可怕的凄凉来自那些窗户,它们没有窗帘,无遮无掩,呈青绿色,顽童用石块把窗玻璃砸碎了,打破的窗子让人看到空荡的阴暗的房间,它们就象一个没有灵魂的身体上睁大的无神的眼睛。在房子的周围,巨大的花园满目疮痍,昔日的花坛在疯长的野草下几乎难以辨认,园中的小径被贪婪的植物淹没,小树林变成了原始森林,象无人照管的墓地上那样丛生着野生草木,高大的百年老树投下潮湿的阴影,那一天,秋风忧伤地为它们呜咽狂嚎,卷走它们最后的叶子。
我长时间地置身在从各种景物中发出的绝望的哀鸣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隐隐约约的恐惧搅得我心神不宁,我感到越来越忧伤,然而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同情,一种需求,要了解和同情我在周围感到的苦难和痛苦的一切。当我决定走出这个地方时,我看见大路的另一侧,在两条道路的交叉处有一座小旅店似的建筑,一座卖饮料的破房子,我走了进去,决心要让当地的人们谈谈情况。
那儿只有一个老太婆,她哼哼唧唧地给我送上一杯啤酒。她抱怨被安排在这条人烟稀少的道路旁,每天连两个骑自行车的人都没有。她不住嘴地谈着,讲述她的故事,说她名叫图桑大妈,说她是和她的丈夫从韦尔龙来经营这座小旅店的,还说起初生意不错,但是自从她成了寡妇后一切都每况愈下。在她一阵滔滔不绝的谈话之后,当我向她询问起邻近的花园住宅时,她突然变得小心谨慎,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我,仿佛我想从她那里掏出可怕的秘密。
“啊!是的,索瓦吉埃尔,经常有鬼怪出没的房子,这个地方的人们都这样说……我呢,我一无所知,先生。事情不是我来后发生的,到今年复活节时我到这儿才有三十年,而那些事情从发生到现在都快四十年了。当我们来的时候,那座房子差不多就象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夏去冬来,周而复始,没有任何动静,除了石块落下。”
“可是,”我问道,“既然这座房子要出售,那究竟为什么不把它卖掉呢?”
“啊!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知道吗?……人们说了那么多事情……”
无疑,我终于使她产生了信任。随后,她迫不急待地对我重复人们讲述的情况。她首先告诉我,在黄昏以后,邻近的那座村庄里没有一个姑娘敢于走进索瓦吉埃尔这座房舍,因为人们传说,一个可怜的灵魂每天夜里回到那里。在离巴黎如此近的地方,这样的故事居然还有人相信,我感到吃惊。她耸耸肩膀,起初想充硬汉,随后就显露出她不愿承认的恐惧。
“毕竟有一些情况,先生。为什么不卖房子?我见到过一些买主,所有想买房子的人走的时候都比他们来时快,没有一个第二次再来。确切的情况是这样的。那就是每当一个看房子的人敢于冒险走进房子,就会发生一些异乎寻常的情况:那一扇扇的门没有人碰就猛地自动打开,又猛地关上,发出爆裂声,仿佛刮过一阵大风;喊叫声、呻吟声、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