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丽丝上。

贝特丽丝

他们叫我来请您进去吃饭,可是这是违反我自己的意志的。

培尼狄克

好贝特丽丝,有劳枉驾,辛苦您啦,真是多谢。

贝特丽丝

我并没什么辛苦可以领受您的谢意,就像您这一声多谢并没有辛苦了您。要是这是一件辛苦的事,我也不会来啦。

培尼狄克

那么您是很乐意来叫我的吗?

贝特丽丝

是的,这乐意的程度可以让您在刀尖儿上挑得起来,可以塞进乌鸦的嘴里硬死它。您肚子不饿吧,先生?再见。(下。)

培尼狄克

哈!“他们叫我来请您进去吃饭,可是这是违反我自己的意志的,”这句话里含着双关的意义。“我并没什么辛苦可以领受您的谢意,就像您这一声多谢并没有辛苦了您。”那等于说,我无论给您做些什么辛苦的事,都像说一声谢谢那样不费事。要是我不可怜她,我就是个混蛋;要是我不爱她,我就是个犹太人。我要向她讨一幅小像去。(下。)

◎第三幕

◇第一场│里奥那托的花园

希罗、玛格莱特及欧苏拉上。

希罗

好玛格莱特,你快跑到客厅里去,我的姊姊贝特丽丝正在那儿跟亲王和克劳狄奥讲话;你在她的耳边悄悄地告诉她,说我跟欧苏拉在花园里谈天,我们所讲的话都是关于她的事情;你说我们的谈话让你听到了,叫她偷偷地溜到给金银花藤密密地纠绕着的凉亭里;在那儿,繁茂的藤萝受着太阳的煦养,成长以后,却不许日光进来,正像一般凭藉主子的势力作威作福的宠臣,一朝羽翼既成,却看不起那栽培他的恩人;你就叫她躲在那个地方,听我们说些什么话。这是你的事情,你好好地做去,让我们两个人在这儿。

玛格莱特

我一定叫她立刻就来。(下。)

希罗

欧苏拉,我们就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一等贝特丽丝来了,我们必须满嘴都讲的是培尼狄克:我一提起他的名字,你就把他恭维得好像走遍天下也找不到他这样一个男人似的;我就告诉你他怎样为了贝特丽丝害相思。我们就是这样用谎话造成丘匹德的一枝利箭,凭着传闻的力量射中她的心。

贝特丽丝自后上。

希罗

现在开始吧;瞧贝特丽丝像一只田凫似的,缩头缩脑地在那儿听我们谈话了。

欧苏拉

钓鱼最有趣的时候,就是瞧那鱼儿用她的金桨拨开银浪,贪馋地吞那陷入的美饵;我们也正是这样引诱贝特丽丝上钩。她现在已经躲在金银花藤的浓荫下面了。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讲错了话。

希罗

那么让我们走近她些,好让她的耳朵一字不漏地把我们给她安排下的诱人的美饵吞咽下去。(二人走近凉亭)不,真的,欧苏拉,她太高傲啦;我知道她的脾气就像山上的野鹰一样倔强豪放。

欧苏拉

可是您真的相信培尼狄克这样一心一意地爱着贝特丽丝吗?

希罗

亲王跟我的未婚夫都是这么说的。

欧苏拉

他们有没有叫您告诉她知道,小姐?

希罗

他们请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可是我劝他们悦,要是他们把培尼狄克当做他们的好朋友,就应该希望他从爱情底下挣扑出来,无论如何不要让贝特丽丝知道。

欧苏拉

您为什么对他们这样说呢?难道这位绅士就配不上贝特丽丝小姐吗?

希罗

爱神在上,我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品是值得享受世间一切至美至好的事物的;可是造物造下的女人的心,没有一颗比得上像贝特丽丝那样骄傲冷酷的;轻蔑和讥嘲在她的眼睛里闪耀着,把她所看见的一切贬得一文不值,她因为自恃才情,所以什么都不放在她的眼里。她不会恋爱,也从来不想到有恋爱这件事;她是太自命不凡了。

欧苏拉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所以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爱情,免得反而遭到她的讥笑。

希罗

是呀,你说得很对。无论怎样聪明、高贵、年轻、漂亮的男子,她总要把他批评得体无完肤:要是他面孔长得白净,她就发誓说这位先生应当做她的妹妹;要是他皮肤黑了点儿,她就说上帝在打一个小花脸的图样的时候,不小心涂上了一大块墨渍;要是他是个高个儿,他就是柄歪头的长枪;要是他是个矮子,他就是块刻坏了的玛瑙坠子;要是他多讲了几句话,他就是个随风转的风标;要是他一声不响,他就是块没有知觉的木头。她这样指摘着每一个人的短处,至于他的纯朴的德性和才能,她却绝口不给它们应得的赞赏。

欧苏拉

真的,这种吹毛求疵可不敢恭维。

希罗

是呀,像贝特丽丝这样古怪得不近人情,真叫人不敢恭维。可是谁敢去对她这样说呢?要是我对她说了,她会把我讥笑得无地自容,用她的俏皮话儿把我揶揄死呢!所以还是让培尼狄克像一堆盖在灰里的火一样,在叹息中熄灭了他的生命的残焰吧;与其受人讥笑而死——这就像痒得要死那样难熬——还是不声不响地闷死了好。

欧苏拉

可是告诉了她,听听她说些什么也好。

希罗

不,我想还是去劝劝培尼狄克,叫他努力斩断这一段痴情。真的,我想捏造一些关于我这位姊姊的谣言,一方面对她的名誉没有什么损害,一方面却可以冷了他的心;谁也不知道一句诽谤的话,会多么中伤人们的感情!

欧苏拉

啊!不要做这种对不起您姊姊的事。人家都说她心窍玲珑,她决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会拒绝培尼狄克先生那样一位难得的绅士。

希罗

除了我的亲爱的克劳狄奥以外,全意大利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来。

欧苏拉

小姐,请您别生气,照我看起来,培尼狄克先生无论在外表上,在风度上,在智力和勇气上,都可以在意大利首屈一指。

希罗

是的,他有一个很好的名誉。

欧苏拉

这也是因为他果然有过人的才德,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名誉。小姐,您的大喜在什么时候?

希罗

就在明天。来,进去吧;我要给你看几件衣服,你帮我决定明天最好穿哪一件。

欧苏拉

(旁白)她已经上了钩了;小姐,我们已经把她捉住了。

希罗

(旁白)要是果然这样,那么恋爱就是一个偶然的机遇;有的人被爱神用箭射中,有的人却自己跳进网罗。(希罗、欧苏拉同下。)

贝特丽丝

(上前)我的耳朵里怎么火一般热?果然会有这种事吗?难道我就让他们这样批评我的骄傲和轻蔑吗?去你的吧,那种狂妄!再会吧,处女的骄傲!人家在你的背后,是不会说你好话的。培尼狄克,爱下去吧,我一定会报答你;我要把这颗狂野的心收束起来,呈献在你温情的手里。你要是真的爱我,我的转变过来的温柔的态度,一定会鼓励你把我们的爱情用神圣的约束结合起来。人家说你值得我的爱,可是我比人家更知道你的好处。(下。)

◇第二场│里奥那托家中一室

唐·彼德罗、克劳狄奥、培尼狄克、里奥那托同上。

彼德罗

我等你结了婚,就到阿拉贡去。

克劳狄奥

殿下要是准许我,我愿意伴送您到那边。

彼德罗

不,你正在新婚燕尔的时候,这不是太杀风景了吗?把一件新衣服给孩子看了,却不许他穿起来,那怎么可以呢?我只要培尼狄克愿意跟我作伴就行了。他这个人从头顶到脚跟,没有一点心事;他曾经两三次割断了丘匹德的弓弦,现在这个小东西再也不敢射他啦。他那颗心就像一只好钟一样完整无缺,他的一条舌头就是钟舌;心里一想到什么,便会打嘴里说出来。

培尼狄克

哥儿们,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啦。

里奥那托

我也是这样说;我看您近来好像有些心事似的。

克劳狄奥

我希望他是在恋爱了。

彼德罗

哼,这没有调教的家伙,他的腔子里没有一丝真情,怎么会真的恋爱起来?要是他有了心事,那一定是因为没有钱用。

培尼狄克

我牙痛。

彼德罗

拔掉它呀。

培尼狄克

去他妈的吧!

克劳狄奥

你要去他妈的,先得拔掉它呀。

彼德罗

啊!为了牙齿痛才这样长吁短叹吗?

里奥那托

只是因为出了点脓水,或者一个小虫儿在作怪吗?

培尼狄克

算了吧,痛在别人身上,谁都会说风凉话的。

克劳狄奥

可是我说,他是在恋爱了。

彼德罗

他一点也没有痴痴癫癫的样子,就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奇形怪状:今天是个荷兰人,明天是个法国人;有时候同时做了两个国家的人,下半身是个套着灯笼裤的德国人,上半身是个不穿紧身衣的西班牙人。除了这一股无聊的傻劲儿以外,他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可以证明像你说的那样是在恋爱。

克劳狄奥

要是他没有爱上什么女人,那么古来的看法也都是靠不住的了。他每天早上刷他的帽子,这表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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