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西达

殿下,您不会变心吗?

特洛伊罗斯

谁,我吗?唉,忠心是我唯一的过失:当别人用手段去沽名钓誉的时候,我却用一片忠心博得一个痴愚的名声;人家用奸诈在他们的铜冠上镀了一层金,我只有纯朴的真诚,我的王冠是敝旧而没有虚饰的。你尽可相信我的一片真心:我的为人就是纯正朴实,如此而已。

埃涅阿斯、帕里斯、安忒诺、得伊福玻斯及狄俄墨得斯上。

特洛伊罗斯

欢迎,狄俄墨得斯将军!这就是我们向你们交换安忒诺的那位姑娘,等我们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我就把她交给你,一路上我还要告诉你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要好好看顾她;凭着我的灵魂起誓,希腊人,要是有一天你的生命悬在我的剑下,只要一提起克瑞西达的名字,你就可以像普里阿摩斯坐在他的深宫里一样安全。

狄俄墨得斯

克瑞西达姑娘,您无须感谢这位王子的关切,您那明亮的眼睛,您那天仙化人的面庞,就是最有力的言辞,使我不能不给您尽心的爱护;您今后就是狄俄墨得斯的女主人,他愿意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特洛伊罗斯

希腊人,你用这种恭维她的话语,来嘲笑我的诚意的请托,未免太没有礼貌了。我告诉你吧,希腊的将军,她的好处是远超过你的恭维以上的,你也不配作她的仆人。我吩咐你好好看顾她,因为这就是我的吩咐;要是你胆敢欺负她,那么即使阿喀琉斯那个大汉做你的保镳,我也要切断你的喉咙。

狄俄墨得斯

啊!特洛伊罗斯王子,您不用生气,让我凭着我的地位和使命所赋有的特权,说句坦白的话:当我离开这儿以后,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什么人也不能命令我;我将按照她本身的价值看重她,可是您要是叫我必须怎么怎么做,那么我就用我的勇气和荣誉,回答您一个“不”字。

特洛伊罗斯

来,到城门口去吧。我对你说,狄俄墨得斯,你今天对我这样出言不逊,以后你可不要碰在我的手里。姑娘,让我搀着您的手,我们就在路上谈谈我们两人所要说的话吧。(特洛伊罗斯、克瑞西达、狄俄墨得斯同下;喇叭声。)

帕里斯

听!赫克托的喇叭声。

埃涅阿斯

我们把这一个早晨浪费过去了!我曾经对他发誓,要比他先到战场上去,现在他一定要怪我怠惰迟慢了。

帕里斯

这都是特洛伊罗斯不好。来,来,到战场上去会他。

得伊福玻斯

我们立刻就去吧。

埃涅阿斯

好,让我们像一个精神奋发的新郎似的,赶快去追随在赫克托的左右;我们特洛亚的光荣,今天完全依靠着他一个人的神威。(同下。)

◇第五场│希腊营地。前设围场

埃阿斯披甲胄及阿伽门农、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罗斯、墨涅拉俄斯、俄底修斯、涅斯托等同上。

阿伽门农

你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勇气勃勃地等候时间的到来。威武的埃阿斯,用你的喇叭向特洛亚高声吹响,让它传到你那英勇的敌人的耳中,召唤他出来吧。

埃阿斯

吹喇叭的,我多赏你几个钱,你替我使劲地吹,把你那喇叭管子都吹破了吧。吹啊,家伙,鼓起你的腮帮,挺起你的胸脯,吹得你的眼睛里冒血,给我把赫克托吹了出来。(吹喇叭。)

俄底修斯

没有喇叭回答的声音。

阿喀琉斯

时候还早哩。

阿伽门农

那里不是狄俄墨得斯带着卡尔卡斯的女儿来了吗?

俄底修斯

正是他,我认识他走路的姿态;看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非常得意。

狄俄墨得斯及克瑞西达上。

阿伽门农

这位就是克瑞西达姑娘吗?

狄俄墨得斯

正是。

阿伽门农

好姑娘,欢迎您到我们这儿来。

涅斯托

我们的元帅用一个吻来欢迎您哩。

俄底修斯

可是那只能表示他个人的盛意;她是应该让我们大家都有接一次吻的机会的。

涅斯托

说得有理;我来开始吧。涅斯托已经吻过了。

阿喀琉斯

美人,让我吻去您嘴唇上的冰霜;阿喀琉斯向您表示他的欢迎。

墨涅拉俄斯

我也有吻她一次的权利。

帕特洛克罗斯

你还是放弃了你的权利吧;帕里斯也正是这样打旁边杀了过来,把你的权利夺了去的。

俄底修斯

啊,杀人的祸根,我们一切灾难的主因;为了一个人而我们来混战这一场。

帕特洛克罗斯

姑娘,这第一个吻是墨涅拉俄斯的;第二个是我的:帕特洛克罗斯吻着您。

墨涅拉俄斯

啊!这倒很方便!

帕特洛克罗斯

帕里斯跟我两个人总是代替他和人家接吻。

墨涅拉俄斯

我一定要得到我的一吻。姑娘,对不起。

克瑞西达

在接吻的时候,是您给我吻呢还是您受我的吻?

帕特洛克罗斯

我给您吻,也受您的吻。

克瑞西达

权衡轻重,不可吃亏,您所受的吻胜过您所给的吻,所以我不让您吻。

墨涅拉俄斯

那么我给您利息;让我用三个吻换您的一个吧。

克瑞西达

你确是个怪人;偏偏不用双数。

墨涅拉俄斯

姑娘,单身汉都很古怪。

克瑞西达

帕里斯却成了双;你也明明知道;你变得吊单了,他占了你的便宜,你是有苦说不出。

墨涅拉俄斯

你真是当头一棒呢。

克瑞西达

对不起。

俄底修斯

你俩并不能针锋相对,这笔买卖是做不成的。好姑娘,我可以向您讨一个吻吗?

克瑞西达

可以。

俄底修斯

我真想吻你。

克瑞西达

好,您讨吧。

俄底修斯

那么,为了维纳斯的缘故,给我一个吻;等海伦再变成一个处女的时候,他也可以吻您,他的吻也让我代领了吧。

克瑞西达

这一笔债可以记在账上,等它到期的时候,您再来问我讨吧。

俄底修斯

那是永远不会到期的,那么把我的一吻给我。

狄俄墨得斯

姑娘,我带您去见令尊吧。(狄俄墨得斯偕克瑞西达下。)

涅斯托

一个伶俐的女人。

俄底修斯

算了,算了!她的眼睛里、面庞上、嘴唇边都有话,连她的脚都会讲话呢;她身上的每一处骨节,每一个行动,都透露出风流的心情来。呵,这类油腔滑调的东西,厚着脸皮,侧步而进;她们把心里的话全部打开,引人上钩:简直是街头卖俏,唾手可得。(喇叭声。)

众人

特洛亚人的喇叭。

阿伽门农

他们的军队来了。

赫克托披甲胄;埃涅阿斯、特洛伊罗斯与其他特洛亚将士等上。

埃涅阿斯

各位希腊将军请了!赫克托叫我来问你们,在今天这次比武中间,交战双方是不是一定要一决雌雄,死伤流血,在所不计;还是在一方面已经占到上风的时候,就由监战的人发令双方停止?

阿伽门农

赫克托愿意采取哪一种方式?

埃涅阿斯

他没有意见;他愿意服从两方面议定的条件。

阿喀琉斯

这正是赫克托的作风,想得很周到,有点儿骄傲,可是未免太小看对方的骑士了。

埃涅阿斯

将军,您倘然不是阿喀琉斯,那么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阿喀琉斯

我倘不是阿喀琉斯,就是个无名小卒。

埃涅阿斯

那么尊驾正是阿喀琉斯了。可是让我告诉您吧:赫克托有的是吞吐宇宙的无限大的勇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您要是知道他的为人,那么他这种表面上的骄傲,正是他的礼貌。你们这位埃阿斯的身体上有一半是和赫克托同血统的,为了顾念亲属的情谊,今天只有半个赫克托出场,用他一半的心,一半的身体,来跟这个一半特洛亚人一半希腊人的混血骑士相会。

阿喀琉斯

那么今天的战争只是一场娘儿们的打架吗?啊!我知道了。

狄俄墨得斯重上。

阿伽门农

狄俄墨得斯将军来了。善良的骑士,你去站在我们这位埃阿斯的旁边;你和埃涅阿斯将军就做两方面的监战人吧,或者让他们战到精疲力竭,或者让他们略为打上一两回合,都由你们两人决定。这两个交战的既然是亲戚,恐怕他们剑下不免有所顾忌。(埃阿斯、赫克托二人入场。)

俄底修斯

他们已经拔剑相向了。

阿伽门农

那个满脸懊丧的特洛亚人是谁?

俄底修斯

普里阿摩斯的最小的儿子,一个真正的骑士:他未曾经过多大的历练,可是已经卓尔不群;他的出言很坚决,他的行为代替了他的言辞,他也从不矜功伐能;他不容易动怒,可是一动了怒,他的怒气却不容易平息下来;他有一颗坦白的心和一双慷慨的手,他所有的都可以给人家,他所想到的都不加掩饰,可是他的慷慨并不是滥施滥与,他的嘴里也从不曾吐露过一些卑劣的思想。他像赫克托一样勇敢,可是比赫克托更厉害;因为赫克托在盛怒之中,只要看见柔弱的事物,就会心软下来,可是他在激烈行动的时候,是比善妒的爱情更为凶狠的。他们称他为特洛伊罗斯,在他的身上建立着未来的希望,足与赫克托先后媲美。这是埃涅阿斯对我说的,他很熟悉这个少年,当我在特洛亚宫里的时候,他这样私下告诉我的。(号角声;赫克托与埃阿斯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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