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博恩的来信大多数人读了都会感到欣慰,班纳特太太在信中对自己最疼爱的丽萃表达了最亲切的问候,还极其热忱地推测着舞会上种种豪华气派的场面、亲爱的丽萃的服饰,以及尊敬的费茨戚廉的慷慨大方,末了她要大伙儿放心,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复原,并且打算在两周内同班纳特先生一起赴德比郡访问。任何一个人收到这样轻松愉快的家书肯定都会感到精神振作。
但是不,伊丽莎白没有这种感觉,她深知母亲疏忽大意的习惯,因此不可能不留意到字里行间存在着一种焦虑的心情,旁人或许会对此忽略而过。何况,班纳特老夫妇突然决定来和女儿们会面,以及信中隐晦地提到“近几周内家中有些麻烦”的话都与信中快乐的语调相矛盾,这表明家里发生了非常紧急的事。尽管班纳特太太对引起麻烦的事由闪烁其词,她的女儿却觉察出某种预兆。毕竟丽迪雅的私奔差点毁了家庭名声的事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伊丽莎白对那段漫长时日的煎熬仍然记忆犹新。她实在太害怕出现任何新的波折。
但是她没有过多地沉浸到这种还为时过早的担忧中。作为彭伯里的主妇,她现在有更紧急的职责要完成。她把思虑暂且放在一旁,赶紧走回客厅去。
她发现那两个年轻人正坐在食物吃掉大半的餐盘旁边,神情很投入地交谈着,乔治安娜的脸色绯红,面部表情很生动,从各方面看两个人都显得很友好融洽。可是片刻之前伊丽莎白离开时,她的小姑似乎对建筑师还没什么好感。难道她对这个年轻人的不满消失得如此之快吗?跟詹姆士·利·库珀这样个性的人待在一起,伊丽莎白猜测,兴许倒是可能的呢。他有这样的本领,凡是他懂得的事物,他总是阐述得很精彩。
然而,当她走得更近一些,能够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时,实际情况和表面上给人的印象却是截然不同。
“无疑,达西小姐,”他正在说话,“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在你的眼里时尚具有极其重要的章义,你为了响应它而宁可放弃自己的鉴赏力?”
愤慨的达西小姐正·库珀依然热切地沉浸在争论的内容中。他立即转向达西夫人,请求她的帮助。
“夫人,我们也许可以指望从你那儿得到真知灼见,”他大声说,“为了搞清究竟是扎实高雅的鉴赏力重要,还是微不足道的流行时尚重要,达西小姐和我这会儿正争论不休呢。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关于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可不说,“伊丽莎白笑道,“在这种争论中我无论如何不做公断人,尤其是你对自己的观点深信不疑,几乎不留什么余地让人反驳。”
你真是把我看透了,”他说,弯腰鞠了一躬以示认可。“我本来还希望自己能以说得过去的公正态度介绍双方的观点,可是你的判断力实在厉害,一下就看穿了我有可能心怀诡计。”
“别难为你自己了,”伊丽莎白答道,痛快地笑出了声。“诡计对我们这种爱使心眼的性别才是合适的武器,你如此高大伟岸,岂不用错了地方!”
乔治安娜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真会讨好人,还真的会打趣!这是为什么呢,他和嫂子相处时显得绝对轻松自在,而和她说话时却完全变了样,他的口气坚决果断,他的态度顽固强硬。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的确,”她高声说,“利·库珀先生无需为自己的处世技巧发愁。总的说来,他向人们显示出他具有非同一般的坦率性格——这种坦率,有人也许会说,对于世界上其余人的方便而言,未免太过头了一些。”
“我的坦率,”他说,微笑地看着她,“迄今为止一直使我受益不浅,然而礼节和规矩却使我很受拘束,常常不能坦率说话,譬如,一场生动的论述对一位年轻小姐的气色产生了可爱的效果,我就不能对此作一番评论。”
乔治安娜感到又气又窘,脸涨得更红了。但当她把目光转向嫂子时,却发现嫂子因为笑得太开心而根本没注意到她的不快,当然更不会想到替她解围了。总之,这个年轻人造成的局面使她内心烦乱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