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样的纪念日?他们寄宿舍里也一直在谈论这件事,”切尼口气里也想留下。这几天他过得很开心,并不急于走让大家扫兴。

“嗯,据我所知,那是一种唱歌跳舞的活动,避暑的客人也有份参加。

屈劳帕不大赞成这种活动,他说一部分募捐来给寡妇和孤儿的钱让他们花掉了。屈劳帕总有一些跟大家不一样的见解。你有没有注意到?”

“嗯,是的。有一点。在某些方面。这么说来这是一种城镇的义演活动?”

“是一种夏季的集会。他们宣读一年来淹死或失踪者的名单,还有什么演讲,朗涌等等。然后,屈劳帕说,各个救济协会的秘书在场子里四出活动,争取捐款。他说,真正的义演活动在春天举行。说那时牧师都来插手,还没有什么避暑的客人。”

“我懂了,”切尼说,他非常清楚自小生长在城市里的人往往对城市的一些东西十分引以自豪,所以十分重视这种活动。“那我们目下来参加纪念日的活动,下午再走。”

“我想到屈劳帕家里去,让他启航以前带大伙一起来。我当然得跟他们一起行动。”

“啊,原来如此,”切尼说。“我不过是个避暑的客人,而你是……”

“一个纽芬兰浅滩的渔民,地地道道的渔民,”哈维跳上了一辆电车,朝后面嚷嚷道,而切尼依然陶醉在将来的梦想之中。

屈劳帕不喜欢这种进行募捐活动的公共集会,但是哈维劝他说,要是”

海上号“不在集会上露面,就他个人而言,荣誉就要受到损失。于是屈劳帕提出一个条件。他听说——海边有什么事人人都知道,这真是怪事——有一个费城的女演员要来参加演出,他担心她会演唱”船长艾尔逊的航行”。就他个人而言,很少跟女演员和避暑客人打交道,但公道总是公道,尽管他自己在判断一件事上摔过交(丹听到这里格格地笑了),在这件事上却不能迁就。所以哈维又特地去了东格罗萨斯脱,花了半天工夫,向一个在东西两海岸都有很大名气的女演员作了解释,那女演员觉得很有趣,仔细考虑了过去弄错的事实,承认屈劳帕所说的话很公道。

切尼根据以往的经验,对这次集会的盛况已有所估计,还觉得任何公众事务的实质是人类灵魂无上的乐趣。那天一大早天就很热,晨光熹微中只见一辆辆电车匆勿向西而行,满载着身穿颜色鲜艳夏服的妇女和头天还在波士顿办公的男人,他们头戴草帽,脸色都很苍白。他还看见邮局门口停着一大溜自行车;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职员相互打着招呼;彩旗在稠密的空气中缓慢地招展着,发出啪啪的响声:有一个神气活现的男人拿着水龙带,正在冲洗砖砌的人行道。

“孩子妈,”他突然说,“你还记得吗,西雅图烧掉以后,他们是怎么使它重建的吗?”

切尼太太点点头,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那些弯弯曲曲的街道。她踉丈夫一样,很了解西部这一类集会,并且把这个集会跟它们相比。渔民开始在市政厅门口附近跟人群混成一片,有下巴发青的葡萄牙人,他们的女人要么不戴帽子,要么头巾遮掉了大半个脸;有眼睛清亮的新斯科舍人,以及来自加拿大沿海各省的男人;有法国人,意大利人,瑞典人,丹麦人,外围还有许多水手,都是在这里停靠的双桅船上下来的;各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寡妇,带着既优郁又骄傲的神态互相招呼,因为这天对她们说来是一个了不起的日子。那儿还有许多教派的牧师,有最大教区的牧师,带着日常工作的神职人员在海边度假,有山上教堂的教士到大胡子的前海员路德教派会员,跟二十几条船上下来的人特别亲热。还有双桅船船队的主人,他们是各个协会最大的捐赠者,还有一些小人物,他们为数不多的船舶已经抵押出去,还有纽芬兰浅滩的渔民和海运保险公司的代理人,拖船的船长,内河船舶的船长,索具装配工,装配钳工,码头装卸工,盐工,造船工,箍桶匠以及沿海地区所有混杂的居民。

他们在一排排座位中挤来挤去,嘲笑避暑客人的服装,其中有个市政官员满头大汗,在四处巡视,纯粹出于市民的骄做,出足了风头。切尼几天以前曾跟他有过五分钟的会面,这会儿他们俩好像已经成了至交。

“喂,切尼先生,你对我们的城市印象如何?是的,太太,你愿意坐哪儿就坐在哪儿。我想你们在西部也有这种活动吧?”

“是的,不过我们那里没有你们这里历史悠久。”

“那当然。我们庆祝二百五十周年的时候,你们真该来看看。我跟你说,切尼先生,我们这个古老的城市确实是很光荣的。”

“这点我听说过。是值得纪念一番。不过怎么回事,这个城市到如今还没有一个第一流的旅馆?”

“往左走,就在那儿,彼特洛,有许多座位让你和你的人坐下来。你说什么,这正是我跟他们一直说的,切尼先生。

这得花很大一笔钱,不过我看这些钱对你来说只是小事一桩。我们想要的是……”

一只很沉的手搭在他那高级绒面呢的肩头上,一个来自波特兰脸色红润的人,这人是一个专在沿海做煤和冰贸易的船主,让那位官员转过身去。”

你们这些家伙在城里拍拍手通过法律,而让所有体面的人都在海上颠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嗯?城里干燥得要死,而且气味闻上去也比我上次来差劲。好歹你总给我们留了个客厅好喝喝饮料吧?”

“卡森,别做出一副今天早上有谁妨碍你增加营养的样子。政治咱们回头再谈。你在门边找个座位坐下,想想你的论点,等我国来找你。”

“提出论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在密克隆岛香滨十八美元一箱,而……”那个船主挤进一个座位坐下,这时乐队奏起了前奏曲,让他安静了下来。

“那是我们的新乐队,”那位官员骄做地对切尼说。“花了我们四千美元。明年我们不得不重新提高发放许可证的收费,来支付这笔钱。我不准备让牧师们在集会上搬出所有的宗教仪式来。我们有几个孤儿要登台演唱。我妻子教了他们,回头见,切尼先生。台上要我去。”

孩子们的歌声又高又尖,十分清亮,音调也十分正确‘终于把人们找座位的吵闹声压了下去。

“哦,你们所有上帝创造的生灵,上帝保佑你们;礼拜上帝,永远赞美上帝!”

空气中回荡着这几个反反复复的乐句,整个大厅里所有的妇女都身子向前倾看着台上。切尼夫人跟其他一些人呼吸开始短促起来。她怎么也设想到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寡妇,她的目光本能地在搜索哈维。只见他和“海上号”

的人都在大厅的后面,他站在右边,夹在丹和屈劳帕之间。萨尔脱斯伯伯头天晚上也带着宾从帕姆立柯海湾回来了,他对哈维仍然很不放心。

“你家里人还没走?”他嘟嘟囔囔说。“你在这儿干什么,年轻人?”

“哦,大海和潮水,上帝保佑你们,礼拜上帝,永远赞美上帝!”

“难道他没有权利吗?”丹说。“他也去过纽芬兰浅滩,跟我们大家一样。”

“可他当初穿的衣服就跟大伙很不一样。”萨尔脱斯咆哮道。

“你别七想八想,萨尔脱斯,”屈劳帕说。“你的坏脾气又来啦。哈维,你站在那里别动,不要管他。”

接着市政当局另一头面人物代表集会组织人上台发言,欢迎各地来宾来到格罗萨斯脱,顺便指出格罗萨斯脱举办这种活动胜过其他各地。然后他说到这个城市财富来自大海,每年为了海上的收获,必然要付出一定代价。在场的人过一会儿将听到死亡的名单,一共有一百十七名。(他说到这里时寡妇们看了他一眼又互相打量一番)。他还说格罗萨斯脱没有大小工厂的优势可以夸耀。它的子孙干活拿工资,大海给予多少,他们就拿多少;他们也都清楚乔治斯浅滩和纽芬兰浅滩不是奶牛的牧场。岸上的人们能够做到的最大好事便是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寡妇和孤儿。他又说了一些话以后,就以市政当局的名义,借此机会对热心公益答应参加募捐的公众表示感谢。

“我就看不起这种开场的发言,”屈劳帕愤债不平地说。“它们并不能使人们对我们产生一种公正的想法。

“要是一个人不考虑将来节俭一点,存点钱以备急用,”萨尔脱斯莫名其妙地反驳他说。“总有一夭他必然遭到可悲的下场。记住这二点,年轻人。

财富再多,胡乱奢侈浪费,要不了三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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