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哪几件算得好事,哪几件算是坏事呢?”骑士问。

“你取笑得好!取笑得好!”汪八说,“跟聪明人在一起总会给人不少启发。我可以起誓,骑士老爷,你跟那位鲁莽的修土通宵喝酒,代替晚祷的时候,没有讲过这么妙的话。但是让我接着讲。那些森林里的快活天使烧掉了一个城堡,便建造一所农舍,抢劫了一所教堂,便给唱诗班修理一下屋顶,杀死了一个傲慢的官员,便释放一个囚犯,或者讲得更贴近一些我们的话题,烧死了一个诺曼贵族,便救出一个撒克逊庄主。总之,他们是懂人情的匪徒,讲礼貌的强盗;在他们刚干过坏事的时候遇到他们,这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

“为什么,汪八?”骑士问。

“为什么?因为他们正在受到良心的责备,急需干件什么事,以便与上帝结清账目。但是如果他们的账已经结清,那么上帝保佑吧,不知谁又该倒霉了!他们在托奎尔斯通干了好事以后,最早遇到他们的旅客,非给剥掉一层皮不可。不过,”汪八走到骑士身边,又道,“对旅客说来,遇到那些强盗还算好呢,还有比他们更危险的家伙。”

“那是什么人,因为我想你指的当然不是豺狼虎豹吧?”骑士说。

“当然,老爷,我指的是马尔沃辛手下的丘人,”汪人说。“我告诉你吧,在战乱时期,这样的人只要遇到十来个,就够你受的,他们比一群狼更可怕呢。现在这些家伙正指望着大丰收,从托奎尔斯通逃走的雇佣兵,如今也加入了他们一伙,因此要是我们遇到这批人,看来我们就得为攻打城堡的胜利付出代价了。现在我想请教,骑士老总,要是我们遇到两个这样的人,你怎么办?”

“只要他们敢拦击我们,我就用我的枪尖把他们插在地上,汪八。”

“但如果来了四个呢?”

“他们也会喝到同样的苦酒,”骑士回答。

“那么如果六个呢?”汪八继续道,“要知道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你还不想用洛克斯利的号角吗?”

“得啦!”骑士喊道,“为了一二十个这种小毛贼,还要用号声讨救兵?任何一个合格的骑士都可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他们一扫而光!”

“那好吧,”汪人说,“你把这号角给我,让我仔细瞧瞧,它怎么有这么大的声音。”

骑士解开了肩带的扣子,满足了旅伴的要求,后者马上把号角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特拉——里拉——拉,”汪八用口哨吹出了这几个音符,“瞧,我能吹这个调子,也能吹别的调子。”

“混蛋,你什么意思?”骑士说。“把号角还给我。”

“放心好了,骑士老爷,在我这里是万无一失的。勇士和傻瓜一起旅行,号角应由傻瓜保管,因为他最适合吹这东西。”

“不成,你这骗子,”黑甲骑士说道,“太放肆了。当心别惹得我忍耐不住。”

“不要用暴力逼迫我,骑士先生,”小丑说,与急躁的武士保持着一定距离,“要不然,蠢人就得拔脚跑了,让你这位勇士自己在树林里乱闯,看你怎么办。”

“得啦,给你钻了空子,”骑士答道,“说实话,我没有时间跟你吵架。号角由你保管也成,但我们得继续赶路。”

“那么你不会打我?”汪八说。

“我不打你,你这混蛋!”

“你得用骑士的人格向我保证,”汪八说,一面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用骑士的人格向你保证;但是你这傻瓜,快走。”

“好吧,勇士和傻瓜又成了好朋友,”小丑说,老老实实地走到了骑士身边。“不过说真的,我可不想像鲁莽的修士那样,挨你的拳头,看到那位圣徒在地上打滚,我心里直发怵呢。那么,号角就存在傻子这儿,勇士还是提起精神,准备打仗吧;因为如果我没猜错,那边树丛里好像有人在探头探脑瞧我们。”

“你根据什么这么讲?”骑士问。

“因为我发现,盔顶在那儿树叶间问了两三次。如果他们是正派人,就应该在路上走。那片树丛可是圣尼古拉的门徒藏身的好所在呢。”

“我相信,”骑士说,罩上了面甲,“你讲得有道理。”

他拉下面甲正是时候,因为三支箭随即从那个可疑地点,朝他的头部和胸部射了过来,其中一支要不是给他的钢质面甲挡住,早已穿进他的脑袋。其余两支给他的护喉甲和挂在脖子上的盾牌挡开了。

“多亏我那位可靠的盔甲匠,”骑士说。“汪八,跟他们干!”他拍马冲向树丛。六、七个兵挺起长枪,从那里向他猛冲过来。三支枪一碰到他便折断了,像刺在铜墙铁壁上,一点作用也没有。黑甲骑士的眼睛透过脸甲的窟窿,仍像火一样炯炯发亮。他从脚蹬上挺直身子,显得威风凛凛,大喝道:“这是怎么啦,先生们!”那几个家伙一声不答,赶快拔出了剑,从四周攻打他,一边大喊:“暴君,你的末日到了!”

“哈!我的圣爱德华!哈!我的圣乔治!”黑甲骑士每喊一声,便砍倒一个,“与我交手的是卖国贼吧?”

他那些对手尽管凶猛,但在一刀一条命的节节进逼下,只得步步后退,眼看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于是一个蓝甲骑士出场了,他本来一直躲在别人背后;他挺起枪扫马上前,直奔他而来,但枪尖不是对准骑马的人,而是对着马,以致那匹强悍的战马受了致命伤。

“那是阴险的一枪!”黑甲骑士喊道,但马已倒下,骑马的人跟着也到了地上。

正是在这紧急关头,汪八吹响了号角,因为整个过程发展得这么快,刚才他还来不及这么做。这突然响起的号音,又使那些歹徒退后了一些;汪八尽管缺乏武器,还是毫不犹豫地趁机冲上前去,扶起了黑甲骑士。

“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胆小鬼!”他对着蓝甲骑士吆喝道,后者看来是这次袭击行动的领导人,“只要一个小丑吹一下号角,便吓得想逃命不成?”

听到他的话,他们又壮起胆子,重新向他围了上来;他无路可退,只得把背靠在一棵株树上,用剑保卫自己。那个阴险的骑士已另取了一支枪,看准他的强大对手被紧紧围困的时机,跃马向前冲来,想用长枪把他钉死在树上,然而他的意图又遭到了汪八的阻挠。小丑虽然力气不大,但十分灵活,他趁那些骑兵忙于对付主要的目标,不注意他的时候,溜到了他们背后,举起剑砍断了蓝甲骑士那匹马的一条腿,因而有效地制止了他的意外袭击。人和马都摔倒在地上;然而镣铐骑士的处境仍十分危险,他给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团团围住,为了抵挡他们的一再攻击,已有些疲于奔命,难以招架。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支灰白的鹅毛箭蓦地射来,使对方最强大的一个人随即栽倒在地上;接着,一队农民从树林中飞奔而来,领头的便是洛克斯利和快活的修士。这批生力军一到,立刻解决了战斗,所有的暴徒都躺倒在地上,不是死便是受了重伤。黑甲骑士感谢了他们的救援之恩,但神气却那么威严,这是他们以前从未在他的举止中看到过的,那时他只是一个粗犷而英勇的普通战士,看不出有什么高贵的身分。

“但是有一件事对我关系重大,”他说,“甚至比向迅速驰援的朋友表示真诚的感谢更重要,那便是尽可能查明这些无缘无故向我挑衅的敌人是谁。汪八,揭开那个蓝甲骑士的面罩,他看来是这帮歹徒的首领。”

小丑立刻走到刺客的身边,这人倒下时受了些伤,又给负伤的战马压住,既无法逃走,也不能反抗。

“来吧,勇猛的武士,”汪八说,“我只得给你当盔甲匠和驯马师了。我使你摔下了马背,现在又得给你解开面甲啦。”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摘下了蓝甲骑士的帽盔;随着它的滚到远处草地上,镣铐骑士看到了一绺绺灰白的头发,一张他没指望在这场合见到的脸。

“沃尔德马·菲泽西!”他吃了一惊,说道,“你地位这么高,一向道貌岸然,为什么要干这种卑鄙无耻的勾当?”

“理查,”被俘的骑上仰起了头,对他说,“你不懂得人,不知道野心和仇恨可以把亚当的每个孩子领上什么道路。”

“仇恨!”黑甲骑士答道。“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对我有什么仇恨呢?”

“理查,你瞧不起我的女儿,认为她配不上你——这对一个诺曼人不是侮辱吗?要知道,我的血统与你的同样高贵。”

“你的女儿!”黑甲骑士答道。“这也算是正当的理由,你竟然为此走上了暗杀的道路!各位壮士,请站后一些,我得与他单独谈谈。听着,沃尔德马·菲泽西,你对我说实话,告诉我,是谁派你来干这叛逆勾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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