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立即处死改为暂缓执行,对我说来没有多大意义,”丽贝卡说。“你把我推进了痛苦的深渊,甚至已到达了坟墓的边缘,难道你出了那个主意便算尽了你的责任吗?”
“不,姑娘,”布瓦吉贝尔说,“这不是我的全部意图。可惜这件事给那个疯狂的老顽固,还有古达尔利克的那个傻瓜搅乱了,古达尔利克的这个人作为圣殿骑士,自以为通达情理,在按照一般的规则办事呢;要不然,代表骑士团进行决斗的任务不会落到一个会督身上,团内的任何骑士都可以担当。这样——这是我的目的——我便可以在号音吹响时,改扮成一个路经此地的骑士,为了一献身手,才自告奋勇,作为你的斗士进入比武场的;那么,随博马诺在我们的弟兄中怎么挑选,哪怕挑选两个、三个斗士来与我比试,我也有把握凭我一支枪把他们统统打下马背。于是丽贝卡,你的无辜便可得到证明,我也因而赢得了你的感谢,你当然会报答我。”
“骑士先生,”丽贝卡说,“这只是你编造的故事——在没有合适的办法达到目的时,你便用这种花言巧语来标榜自己。你接受了我的手套,就必须在比武场上与我的斗士——如果我这个孤苦无依的人能找到一个的话——一决雌雄;你却还要装出一副姿态,好像是我的朋友和保护人!”
“是的,”圣殿骑士严肃地说,“我仍要作你的朋友和保护人;只是你知道,这得冒多大的危险,几乎可以说,这必然会使我名誉扫地。因此请你不要责备我,在我为了挽救一个犹太姑娘的生命,抛弃我以前所珍爱的一切以前,我必须先取得你的承诺。”
“讲下去,”丽贝卡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么好吧,”布瓦吉贝尔说,“我就像一个诚心悔改的人进了忏悔室,面对神父无话不讲了。丽贝卡,如果我不走上那个比武场,我便会失去名誉和地位——失去我的鼻孔呼吸的空气,也就是失去弟兄们对我的尊敬,失去飞黄腾达,继承老顽固卢加斯·博马诺现在的位置的机会,当然,一旦我爬到他的位置上,我的做法会与他完全不同。除非我参加反对你的比武,否则我的命运便是这样。可恨的是古达尔利克的那个家伙,让我走进了死胡同!更可恨的是,艾伯特·马尔沃辛拦住了我,不让我把手套当面掷回给那个老糊涂,这家伙又迷信,又悻晦,居然会主持这么荒谬的审问,要把你这么一个心地光明磊落,又生得如花侧五的女子当场处死!”
“可是现在你对我夸夸其谈或者奉承巴结,又有什么用呢?”丽贝卡答道。“你在陷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和丧失你的富贵荣华之间,已经作出了选择。现在再谈论它们的得失有什么意思?你已经决定了。”
“不,丽贝卡,”骑士说,声调温柔了一些,向她走近了几步,“我还没有作出选择;请你注意,我没有,要作出选择的是你。如果我走上比武场,我必须维护我在武艺上的声誉;那么,不论你找到了斗士没有,你都得给烈焰吞没,死在火堆上,因为世界上还没有一个骑士可以与我匹敌或超过我,除了狮心工理查和他的宠臣艾文荷,可是艾文荷,你知道得很清楚,他还不能穿盔甲,而理查还关在国外的牢房中。总之,如果我上场,你便得死,哪怕你的姿色打动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愿意为你决斗也没有用。”
“你反反复复这么讲,有什么意义?”丽贝卡说。
“意义很大,”圣殿骑士答道,“因为你必须懂得,怎样从各方面来考虑你的命运。”
“好吧,那就请你翻到挂毯的反面,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吧,”犹太姑娘说。
“如果我走进了那个不幸的比武场,你得到的便是缓慢而悲惨的死,这种痛苦据说是到了阴司也不能解脱的。但是如果我不上场,我就会身败名裂,被指责为遭到巫术蛊惑,与邪教徒同流合污的人;我的显赫名声会使这些谣言变本加厉,成为一种咒骂和低毁。我失去声望,失去荣誉,失去了连帝王也难以相比的伟大前途;我只得牺牲我的远大抱负,让我苦心经营的计划化为乌有——据说异教徒曾想建造通往天堂的梯子,这计划便是我的梯子,现在这一切都付之东流了。然而,丽贝卡,”他又说,跪到了她的脚下,“我愿意牺牲这一切,丢掉我的虚名,抛弃我已经到手了一半的权力,只要你说一声:“布瓦吉贝尔,我接受你作我的情人。”
“不要痴心妄想吧,骑士先生,”丽贝卡答道,“你不如赶快去找摄政王,找王太后,找约翰亲王;为了英国王室的荣誉,他们不会允许你们的大宗师这么胡闹。这样,你既可以保护我,也不必牺牲你自己,或者要求我作出任何报答了。”
“我不跟那些人打交道,”他继续说,抓住了她的衣据,“我只想求你一个人;什么能抵得上你的选择呢?你考虑一下吧,就算我是魔鬼,然而死更可怕;你只能在死和我之间作出选择。”
“我不想对这些不幸进行比较,”而贝卡说,不敢激怒那个狂热的骑士,然而也决定不再容忍他的胡言乱语,不再与他假意敷衍。“请你做一个正直的人,像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如果你的信仰确实还让你保留着一点善心,不仅在嘴上这么讲,也在行动上这么做,要从可怕的死亡中拯救我,那就不必要求任何报答,使你的宽宏大量变成卑鄙的交易。”
“不,姑娘!”骄傲的骑士说,跳了起来,“你这些道理骗不了我;如果我抛弃现在的名声和未来的野心,那么这是为你抛弃的,然后我们便得一起出走。听我说,丽贝卡,”他继续道,声音又温柔了一些,“英国和欧洲不是整个世界。我们有不少地方可去,那是个广阔的天地,甚至可以满足我的野心。我们可以前往巴勒斯坦,那里的蒙特塞拉特侯爵康拉德是我的朋友,他像我一样自由自在,不把那些束缚我们天生的自由思想的糊涂观念放在眼里;我们也可以与萨拉丁合作,这比受我们瞧不起的那些顽固分子的气还好一些。我要为远大的前途开辟新的道路,”他继续说,又迈着大步在屋内走了起来,“欧洲会听到,从它的家中给赶走的一个儿子的响亮脚步声!它派出的十字军屠杀了千百万人,也不能保住巴勒斯坦;萨拉森人的千万把军刀,也不能在各国争夺的那块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地盘;只有我和我那些不顾老顽固的阻挠,追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凭我们的力量和计谋,才能在那里建立起一个王国。到那时,丽贝卡,你便是王后;我凭我的勇敢,要为你在加尔默罗山上建立起一座王宫,我要用我长期盼望的骑士团的权杖换取一个国王的权力!”
“这是梦想,”丽贝卡说,“夜里想入非非的结果,何况即使这是真的,我也毫不动心。够了,你可能取得的权力,我根本不想分享;再说,家乡或宗教信仰对我说来,不是可有可无的,愿意拿这些东西作交易的人,不会得到我的尊敬;为了一个异族女子,不惜胡作非为,放纵情欲,把他宣誓参加的骑士团也置之不顾的人,也不会得到我的信任。骑士先生,不要为搭救我索取代价,不要把一个慷慨的行为当作商品出售,扶助弱者应该是出于善良的爱心,而不是出于自私的动机。去找英国的国王吧;理查会听取我对那些残忍的人的申诉的。”
“这绝对不成,丽贝卡!”圣殿骑士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抛弃我的骑士团,那是为你抛弃的;既然你拒绝我的爱,那么我仍保留着我的野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愚弄我。要我向理查低头?——向这颗傲慢的心乞求恩典?丽贝卡,我永远不会让圣殿骑士团由于我的缘故,拜倒在他的脚下。我可以抛弃骑士团,但我决不会贬低它,出卖它。”
“那么我只能祈求上帝的保佑了,”丽贝卡说,“因为人的搭救已几乎没有指望了!”
“确实这样,”圣殿骑士说道,“因为尽管你这么高傲,你会发现我也与你同样高傲。如果我端起长枪进入比武场,我便会不顾一切,使出我的全部力量进行决斗。想想你那时的命运吧——你会像罪恶滔天的犯人一样死在可怕的烈火中——你会给熊熊燃烧的烈焰所吞没——你会化成一堆灰,化成构成我们神奇生命的各种元素——你的美好容貌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曾经生活过和行动过的人!丽贝卡,这不是一个女人所能忍受的前景,你还是接受我的要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