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中的英华,我们的泰特斯·拉歇斯怎样啦?

马歇斯:他正忙得跟法官似的,一会儿处死这个,一会儿放逐那个,有的要罚款,有的要赦免或者警告。

《科利奥兰纳斯》[注]

[注]莎士比亚的剧本,引文见第一幕第六场。

长老被俘以后,只觉得尊严遭到了凌辱,服饰受到了摧残,身体面临着威胁,几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使他的神色和举止变得一反常态。

“先生们,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声音中流露了那三种情绪。“这算是什么规矩?你们是土耳其人还是基督徒,这么对待一个教士?这是对上帝的仆人使用暴力,你们明白吗?你们抢走了我的行囊,撕破了我的镶边绣花披风,那是哪怕给红衣主教穿也不算丢脸的呢。要是换了别人,他非开除你们的教籍不可;但是我慈悲为怀,只要你们送还我的马匹,释放我的修士们,交回我的行囊,立即付给我一百金币,让我在茹尔沃修道院的祭台上,给你们举行一场赎罪弥撒,由你们许下心愿,在下一个五旬节到来以前不吃鹿肉,我便可以既往不咎,饶恕你们这次疯狂的恶作剧。”

“神圣的长老,”首领说道,“我很遗憾,我的部下中有人会这么对待您,以致引起了您的谴责。”

“对待!”长者答道,首领的温和语调使他的胆子大了一些。“哪怕对一只良种猎狗也不兴这样呀,何况对一个基督徒,更何况对一个教士;对茹尔沃修道院的长老,那就特别不应该了。这里有一个不敬上帝,只知喝酒的行吟歌手,名叫阿伦阿代尔——这是一个二流子——他甚至威胁说,如果我除了他已经抢走的那些宝贝,那些贵重的金链子和双环戒指以外,不肯再付四百枚金币的赎金,他就要对我实施体罚——不,要处死我;不仅如此,我还有一些珍贵的东西,例如我的香盒和银卷发夹子,在他们粗糙的手里给打断了,损坏了。”

“不会这样吧,阿伦阿代尔不会这么对待您这样高贵的教士,”首领说。

“这是真的,就像《尼哥底母福音》[注]那么可靠,”长老说,“他还讲了许多北方的粗话,发誓说要在树林里找一棵最高的树,把我吊死。”

[注]基督教的一部没有编人《圣经》正典中的福音书,传说为耶稣的门徒圣尼哥底母所写。

“他真的这么讲过?唉,那么,尊敬的长老,我想,阿伦阿代尔既然这么讲了,您还是照他的要求办好,因为阿伦阿代尔这个人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吧,”长老吃了一惊,这么说,勉强露出了笑容,“我也是喜欢讲笑话的,真的。不过,哈哈哈,玩笑开了整整一夜,到了早晨应该言归正传啦。”

“我是像忏悔神父一样认真呢,”首领答道。“长老,您得付一大笔赎金才成,要不,您的修道院就得另选新的住持了,因为您的位置恐怕得另请高明了。”

“你们是基督徒吗,怎么能对一位教士这么讲话?”长老说道。

“当然是基督徒啊!不信,您就瞧瞧,我们中间也有神父呢,”首领答道。“来,我们的大胖子教士,给这位长老讲解一下有关这问题的经文。”

那位随军教士还半醉半醒的,在草绿衣衫上披了一件修士袍子,尽量回忆着从前背熟的一些字句。“愿上帝保佑您一切顺利,长老,”他说,“我们欢迎您到森林中来。”

“你这是在胡扯什么?”长老说。“朋友,如果你真的是教会的人,你不如告诉我,我怎么才能逃出这些人的手掌,不要装神弄鬼的,跟我磨嘴皮,扮鬼脸。”

“说真的,长老,”修士答道,“我知道你只有一个脱身的办法。今天是我们的圣安得烈日,是收什一税的时候[注]。”

[注]圣安得烈是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圣安得烈日在十一月三十日,什一税是《旧约》中说的每人应献给耶和华的份额,这两者并无联系,只是塔克修士随口胡诌的。

“但是,兄弟,我想这不是向教会收的吧?”长老说。

“向俗人收,也向教会收,”修士说。“因此,长老,你还是得仰仗不义之财给你帮忙,只有它能够搭救你,别的都不成。”

“我打心底里喜欢你们这些绿林好汉,”长老说,口气变得温和了,“得啦,你们不必对我这么凶。我也懂得森林中的玩意儿,号角吹得又响又清楚,能叫每一棵栎树发出回声。算了,你们何必这么难为我呢。”

“给他一只号角,”首领说,“我们得考考他,看他是不是吹牛。”

艾默长老吹了一遍号角。首领直摇头。

“长老,”他说,“你吹的调子很动听,但它不能替你赎身:我们不能像一个骑士的盾牌上写的那样,因为你吹得动听就释放你。另外,我还发现,你吹的是法国的柔和音调,它搅乱了苍劲有力的英国号角声。长老,凭你那最后一声花腔,我得判你增加五十枚金币的赎金,因为它把原来雄壮的号音弄得面目全非了。”

“得啦,朋友,”长老说,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个不好伺候的猎人。我希望你在赎金问题上,还是将就一些的好。一句话,这次算我倒霉,不得不向魔鬼进贡,你们说吧,我得付多少赎金,才不用给五十个人押送,便能在沃特林大道[注]上自由行走?”

[注]英国古代的一条交通要道,后来往往用它泛指所有的大路。

一个小头目凑在首领耳边说道:“我看,是不是让长老给犹太佬,犹太佬给长老,互相定一下各人的赎金数目?”

“你是个糊涂虫,”首领说,“不过你的主意倒不错!听着,犹太人,走前一步。你瞧瞧那位艾默长老,他是富裕的茹尔沃修道院的院长,你说,我们应该向他要多少赎金?我保证,你了解这修道院的收入。”

“哦,当然了解,”以撒说,“我跟那里的神父做过买卖,经手过他们的小麦和大麦,树上的果子,还有不少羊毛。哦,那是一所富饶的大修道院,茹尔沃的那些神父都生活阔绰,地窖里有的是上好的美酒。像我这种无家可归的人,要是有这么一个安身之处,每年每月都有那么多收入,那不论要我拿多少金银来赎身,我都愿意。”

“你这只犹太狗!”长老嚷道,“没有人比你知道得更清楚,为了装修圣坛,我们的修道院欠了多少债……”

“这也是为了要在上一季度把你们的地窖装满葡萄酒,”犹太人打断他的话道,“不过这都……这都算不得什么。”

“别听这不信基督的野狗胡诌!”长老说。“他血口喷人,好像我们修道院是为那些酒欠的债;我们有权喝酒,这是必要的时候御寒用的。这个行过割礼的无赖诬陷神圣的教会,基督徒听了却不加申斥!”

“这一切都说明不了什么,”首领说道。“以撒,你讲吧,他付多少钱还不致影响他们的日常开支?”

“六百枚金币,”以撒说道,“用这点钱犒赏各位勇士,对这位长老说来算不得什么,不致影响他的舒适生活。”

“六百枚金币,”首领说,声音严肃,“很好,这够了;以撒,你讲得对,六百枚金币。这就是我的判决,长老阁下。”

“对,这是宣判,宣判!”大伙嚷道,“所罗门也不会判得这么合理。”

“你听到宣判了,长老,”首领说道。

“你们疯了,各位朋友,”长老说,“请问,我上哪儿去弄这么一笔钱?哪怕我把我们修道院祭台上的圣器和烛台全都卖了,也凑不到一半数目;何况要办这事,还得我亲自回茹尔沃才成,你们可以留下我的两个教士作人质。”

“这靠不住,”首领说,“我们得扣留你,长老,派你的教士去取赎金。你在这里不愁没有酒喝,没有肉吃;如果你喜欢在森林里玩玩,这里景色迷人,比你们北方强多了。”

“或者,如果长老愿意,”以撒说,想讨好那些庄户人,“我可以派人前往约克,从他们修道院存在我处的钱中,取出六百枚金币交上,只要长老肯写一张收据给我。”

“你要他写,他会写的,以撒,”首领说,“不过你得把艾默长老的和你自己的赎金一起付清。”

“我自己的!呀,各位勇士,”犹太人说,“我已经破产,成了穷光蛋;如果要我付五十枚金币,我便只能靠讨饭棒度过一生了。”

“这不妨让长老来判断,”首领说。“艾默长老,你怎么说?犹太人付得起一笔赎金吗?”

“付得起赎金?”长者答道。一他不是约克的以撒吗?谁不知道他是个大老板,哪怕要他给掳往亚述的以色列十大部族出赎金[注],他也出得起呢。我自己跟他来往不多,但我们管地窖和库房的教士跟他常打交道,据他们讲,他在约克的住宅里堆满了金银,可以使任何基督教国家相形见细。一切活着的基督徒都不得不感到诧异,我们怎么会容忍这些蝰蛇盘踞在我们的国土上,靠卑鄙的高利贷和巧取豪夺,吸我们的血,甚至把手伸进了神圣的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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