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西班牙护身钢甲!”洛克斯利嚷道。“要是英国铁匠铸造的,它早像丝绸一样给这些箭射穿了。”于是他大叫道:“伙伴们!朋友们!尊贵的塞德里克!快退下,让破桥板掉下来。”
他的警告没有人听到,在黑甲骑士使劲捶击城门的声浪中,哪怕二十只军号同时吹响也无济于事。忠诚的葛四确实跳上了浮桥,想提醒塞德里克面临的危险,或者与他同归于尽。但是他的警告也许来得太迟了,那块大石头已经摇摇欲坠,可是这时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使德布拉西的计谋未能如愿以偿,原来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圣殿骑士说话的声音:
“一切都完了,德布拉西,城堡起火了。”
“你疯了不成,胡说什么!”骑士答道。
“西边已经烟雾迷漫,一片火光;我尽力扑救,但没有成功。”
严峻冷静是布里恩·布瓦吉贝尔性格的基本特点,现在他便以他特有的沉着传达了这个可怕的消息,然而他的朋友却不能以同样的沉着听取这个消息,马上慌了手脚。
“天上的圣徒啊!”德布拉酉说,“现在怎么办?我起誓,我愿意向利库日的圣尼古拉捐献一个纯金烛台……”
“废话!”圣殿骑士说。“照我说的做。你带着你的人下去,装出打算突围的样子,打开边门。门外只有两个人在浮桥上,你把他们推下壕沟,然后冲向碉堡。我会冲出正门,从外面攻打碉堡。只要我们能夺回这个据点,我们便可以守住城堡,万无一失,等待援兵的到来,至少等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与我们讲和。”
“这主意不错,”德布拉西说,“我保证办到。圣殿骑士,你不会骗我吧?”
“我保证与你配合,决不骗你!”布瓦吉贝尔说。“但是看在上帝分上,你得赶快!”
德布拉西赶紧把他的人召集到一起,冲下城墙,直奔边门,命令立即把它打开。但是门刚开了一条缝,黑甲骑士便凭他惊人的膂力挤了进来,德布拉西和他的部下怎么也阻挡不住,前面两人马上倒下了,其余几个也不顾首领的吆喝,纷纷躲避。
“你们这些狗东西!”德布拉西喝道,“你们就让两个人把我们的唯一出路堵住不成?”
“他是魔鬼!”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回答,在黑甲勇士的战斧前步步后退。
“如果他是魔鬼,难道你就让他把你送进地狱不成?”德布拉西答道。“城堡在我们后面起火了,你们这些混蛋!我们只能从绝望中杀开一条生路,向前突围!让我亲自来对付这个大汉。”
德布拉西那一天的表现确实勇猛无比,不愧是那个可怕的时代中一员身经百战的骁将。边门的入口处有一个拱顶过道,两个凶猛的勇士便在这里肉搏,德布拉西挥舞着剑,黑甲骑士用沉重的战斧厮杀,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武器的碰击声在过道里回旋不断。最后,诺曼人挨了一斧头,尽管它的力量给盾牌抵消了一部分,没有使他一命呜呼,但那千钧压力落到了他的帽盔上,还是打得他直挺挺躺在地下了。
“投降吧,德布拉西,”黑甲骑士说,俯下身子,拔出匕首,举在对方的脸甲前,这种匕首是骑士们用来结果敌人性命的,它锋利无比,被称为“仁慈之剑”。“投降吧,莫里斯·德布拉西,只有无条件投降才是你的唯一生路。”
“我不能向一个无名无姓的胜利者投降,”德布拉西回答,声音微弱,“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否则就一切听便。我绝不能让人说,莫里斯·德布拉西当了一个无名的乡巴佬的俘虏。”
黑甲骑士凑在战败者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我无条件投降,听候处置,”诺曼人回答,那严厉坚定的口吻一下子变得灰心丧气、诚惶诚恐了。
“到碉堡中去,”胜利者用威严的声音说,“在那里等待我的进一步命令。”
“然而首先让我告诉你一件你应该知道的事,”德布拉西说。“艾文荷的威尔弗莱德受了伤,关在城堡里,不马上救出,便会死在大火中。”
“艾文荷的威尔弗莱德!”黑甲骑士惊叫道,“关在城堡里,死在大火中!如果他的头发烧焦一根,城堡中的每个人都得为他抵命。把他住的房间告诉我!”
“从那边盘旋的楼梯上去,便可以到达他的屋子,”德布拉西说。“你要我给你带路吗?”他又用讨好的口气说。
“不用。到碉堡去,在那里等我的命令。我不信任你,德布拉西。”
在这场搏斗和随后的简短谈话进行时,塞德里克看到边门已经大开,马上带领一队人,其中包括高大的修士,冲过浮桥,打退了德布拉西那些垂头丧气、失去斗志的部下,他们有的乞求饶命,有的作了无益的反抗,大部分逃进了院子。德布拉西本人则从地上爬了起来,向他的胜利者投出了伤心的一瞥,便摘下帽盔作为投降的标志,然后向碉堡走去,半路上遇到洛克斯利,向他交出了剑。
随着火势的扩大,它的迹象从犹太姑娘护理和照料艾文荷的那间屋子里,也很快就能看清楚了。他刚睡下不久,便给战斗的喧闹声惊醒。犹太姑娘又在他的再三要求下,站到窗口,一边观察,一边向他报告进攻的情况了。但是烟雾的增加使她透不出气,她的观察中断了一会。最后大量浓烟卷进了屋子,战斗的喧闹声中甚至夹杂着要水喝的呼喊声,这使他们意识到了这新的危险的到来。
“城堡着火了,”丽贝卡说,“它在燃烧!我们怎样才能搭救自己呢?”
“快走,丽贝卡,你还是自己逃命吧,”艾文荷说,“因为没有任何力量能救我了。”
“我不走,”丽贝卡回答,“我们或者一起获救,或者一起烧死。还有,伟大的上帝啊!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不知怎么样啦?”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圣殿骑士出现在门口,他的样子那么可怕,那身镀金铠甲破了,沾满了血迹,头上的羽饰一部分脱落了,一部分烧焦了。“我终于找到了你,”他对丽贝卡说,“你可以证明,我讲话是算数的,我会与你同甘共苦。现在只有一条路是安全的,我历尽艰险才来到这儿,给你带路;起来吧,马上跟我走!”
“我一个人不跟你走,”丽贝卡答道。“如果你是妇女生的,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如果你的心还没有硬得像你的胸甲一样,那么你也应搭救我年迈的父亲,还有这个受伤的骑士!”
“一个骑士,”圣殿骑士用他特有的冷静答道,“丽贝卡,一个骑士,他应族自己面对他的命运,不论那是以剑或火的形式出现;至于犹太人,谁管得了他遇到什么命运?”
“野蛮的武士!”丽贝卡说,“我宁可烧死,也不接受你的拯救!”
“这由不得你自己选择,丽贝卡;你拒绝过我一次,但是第二次,你休想再用死来要挟我。”
他这么说着,一把抓起吓得战战兢兢、大喊大叫的少女,挟住她往外就走,不管她如何哭喊,也不管艾文荷如何在他后面大声咒骂和威胁:“你这只圣殿的野狗,你玷污了你们的旗号——放下小姑娘!你是叛贼,布瓦吉贝尔,这是艾文荷在命令你!你是无赖,你得用鲜血偿还这笔债!”
就在这时,黑甲骑士跨进了房间,一边说道:“多亏你的喊叫,我总算找到你了,威尔弗莱德。”
“如果你是真正的骑士,不要顾到我,”威尔弗莱德答道,“快去追赶那个强盗——快去搭救罗文娜小姐——快去找尊贵的塞德里克!”
“我会去找他们,”黑甲骑士答道,“但救你是首要的。”
他抱起艾文荷,挟着他走出了屋子,显得那么轻松,就像圣殿骑士带走丽贝卡一样。然后他直奔边门,把伤员交给了两个庄户人照料,重又返回堡内,帮助搭救其他俘虏。
这时一个塔楼已笼罩在火光中,烈焰不断冒出窗洞和射击日。但是在城堡的其余部分,厚实的墙壁和拱形屋顶阻止了火势的蔓延,在那些屋子里,人们仍在互相杀戮,这与已经控制了别处的自然力量相比,也许同样可怕;因为围城的人正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追杀城堡的守兵,他们对暴虐成性的牛面将军的部下早已恨入骨髓,现在正是报仇泄恨的机会,哪里肯轻饶他们。大多数守兵抵抗到了最后一息,不多的人乞求饶命,但没有一人得到宽恕。空中回荡着惨叫声和武器的碰击声,地上到处是绝望和垂死的人留下的粘滑的血泊。
在这幅混乱的景象中,塞德里克东奔西走地寻找着罗文娜,忠诚的葛四不顾危险,紧跟在他后面,穿过混战的场合时,尽力挡开瞄准他主人的刀枪。尊贵的撒克逊人很幸运,终于找到了义女的房间,这时她已抛弃了一切逃生的希望,在痛苦中把一个耶稣受难十字架抱在胸前,坐在椅上但求快些死去。他把她交给葛四,让他把她安全地带往碉堡,那条路现在已没有敌人,而且还没有给火焰阻断。办完这事后,忠诚的塞德里克又赶紧去寻找他的朋友阿特尔斯坦,决心不顾自身的危险,务必救出英国王室的最后一个苗裔。但是在塞德里克到达他自己禁闭过的那间古老大厅以前,汪八这个精灵鬼已救出了他自己和他的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