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勤务兵忠实地等在火车站大厅里。“走吧,”我对他笑道。我陡然间很奇怪地觉得心里轻松愉快。我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知道:我终于把事情做对了。我救了我自己,我也救了另一个人。我甚至于对前一天夜里的那种荒唐的怯懦心情也不再感到后悔。相反,我对我自己说:这样反而更好。事情这样发展,反而更好。那些信任我的人现在知道我并不是英雄,并不是圣人,不是一个从云端里仁慈地使一个生病的可怜的生灵升到天上自己宝座前面来的天神。如果我现在接受她的爱,对我,已经不再是牺牲了。不,现在该轮到我请求宽恕,轮到她来宽恕我了。这样反而更好。

我心里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踏实过。只是有一次,担忧的阴影还轻轻地向我袭来,那是在隆登堡,一位胖先生急急忙忙地冲进车厢,气喘咻咻地在软座上一屁股坐下:“感谢天主,我总算赶上了这班车。要不是列车晚点六分钟,我就误了车了。”

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刺进了我的心里。怎么办,要是康多尔中午没回家?或者回家大晚,来不及赶去乘下午那趟火车?那么一切岂不全部白费!那她就在那儿等了又等。露台上那个骇人的景象立刻又像闪电似的在我脑子里出现: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栏杆,向下凝望,接着她已经俯身向着深渊!我的天啊,她必须及时知道我是多么悔恨我的背叛行为!趁她还没有绝望、在那可怕的事情说不定会发生之前,她必须及时知道我的悔恨!最好我在下一站就给她去个电报,用几句话坚定她的信心,以防康多尔还没有通知她。

下一站是布律恩,我跳下火车,跑到车站的电报局去。出了什么事了?

门口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大堆人,活像黑压压的一窝蜜蜂。这群人情绪激动,正在看一张布告。我不得不使用蛮力,动作粗鲁地分开人群,不顾一切地用胳臂时冲出一条路,从一道玻璃小门挤进邮电局。现在快,赶快来张电报稿!写什么呢?千万别写得太多!“艾迪特·封·开克斯法尔伐收。开克斯法尔伐庄园。途中衷心问候,忠诚思念,公务在身,不久返回。康多尔将告详情。到彼地即作函,亲切问好。安托尼。”

我交了电报。这女电报员真磨蹭,东问西问:发报人?地址?一道手续又一道手续。列车可是两分钟内就要开走了。我又一次不得不使出相当大的蛮力来挤开布告前好奇的人群,这时围观的人群已比原来更多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正想问一下,可是开车的汽笛声已经刺耳地响起。我刚好来得及跳进车厢。感谢天主,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地不会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了。这时候我才感觉到,经过这紧张的两天,不眠的两夜,我已经精疲力竭。晚上到了斯察斯劳,我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步履蹒跚地爬上旅馆的二层楼到我房间里去。然后我就一头沉入梦乡,犹如一交跌进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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