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步迈出房门走进前厅,仆人拿着我的军帽和佩刀已经站在那里了。要是我能快点走掉就好了!要是我不那么体恤别人就好了!可是老人恋恋不舍,还不愿和我分手。他再一次拥抱我,再一次抚摩我的手臂,一次又一次地向我表示,他是多么感激我,我为他做了什么样的好事。他现在可以放心地死去了,这孩子将会恢复健康,现在万事大吉,都是通过我,只是通过我才这样圆满。当着仆人的面让人家这样抚摩,这样奉承,而这仆人低着头,耐心地站在旁边等着,我越来越感到难堪。我已经好几次和这个老人握手告别,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头开始。我这个被自己的同情心弄得傻头傻脑的笨蛋,我站着,我呆在那儿。我没有力气挣脱出来,尽管在我内心深处有个朦胧的声音在催促我:够了,太过分了!

突然骚乱的喧闹声从门里传出来。我侧耳倾听。在隔壁屋里大概是吵起架来了,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激烈的声音正情绪激动地吵来吵去。我惊恐地听出,是伊罗娜和艾迪特的声音在互相争吵。她们一个像是要干什么,另一个像是在劝阻。“我求你,”我清楚地听到伊罗娜的警告,“你就呆着吧。”艾迪特粗暴地回答了一句“不”,愤怒他说:“别管我,别管我。”我不再注意老人喋喋不休的唠叨,越来越忐忑不安地倾听着。在这扇关上的房门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和平破裂了,我缔造的和平,这一天天主安排的和平?艾迪恃这样专横地要干什么呀?那另一个又想阻止什么呢?这时——陡然间响起了那阵使人不快的声响:笃、笃、笃、笃的拐杖声。我的天啊,她该不是想不靠约瑟夫的帮助,跟着向我这儿走来吧?可是笃笃的木头击地的声音已经急匆匆地逼近了,笃,笃,右,左,笃、笃,右。左,右、左——听见这声音,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摇摇晃晃的身体——现在她想必已经非常挨近门口了。接着轰隆一声,猛地一震,仿佛有很笨重的一堆东西摔到门上去了。接着只听见一阵因为使劲过猛而发出的喘息声,有人猛地使劲把门把往下一摁,格嗒一响,门应声洞开。

可怕的景象!艾迪特靠在门框上,因为使了劲,精疲力竭,还没缓过来。

她用左手狠狠地抓住门框,撑住她的身体,免得失去平衡,右手把两根拐杖都抓在一起。伊罗娜一脸绝望的神情在她背后挤过来,显然想扶住她,或者用力拽住她。艾迪特的眼睛闪出焦的愤怒的光芒。“别管我,别管我,我跟你说过了,”她对这讨厌的来帮她忙的姑娘大声嚷嚷。“谁也不用帮我的忙。我一个人能走。”

于是,在开克斯法尔伐或者仆人还没有来得及醒悟过来时,就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情。这个瘫痪的姑娘咬着嘴唇,像要使下大劲似的,两只睁得大大的、的人的眼睛直盯着我,她猛地一推支撑着她的门框,——像个游泳的人猛蹬岸边一打算不用拐杖,完全徒手地向我迎面走来。在她猛推门框的这一瞬间,她摇晃了两下,仿佛跌进这屋子的空旷中去,可是她迅速地高高挥动两手,那只空手,和那只拿着双拐的右手,为了保持平衡。然后她再一次咬紧嘴唇,踢出一只脚,又把另一只脚拖过去,左右两脚一伸一拐,弄得她的身体像个木偶似的一颤一颤。可是她到底是在走。她在走!她在走,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只盯着我,她在走,仿佛拴在一根看不见的线上拽着走。她的牙齿深深地咬进嘴唇里去,脸上的轮廓痉挛扭曲得变了形!她在走,像一只小船在狂风中吹得东倒西歪,可是她在走,她第一次独自行走,不用拐杖,没人帮助——想必是意志力创造的奇迹唤醒了她这两争业已死去的腿。从来没有一个医生能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一个瘫痪的姑娘这一次,这绝无仅有的一次,能把她那两条屠弱无力的腿从僵硬、虚弱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我无法形容,这是怎么发生的,因为我们大家都泥塑木雕似的直瞪着她那双充满极度喜悦的眼睛。甚至伊罗娜也忘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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