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是怎么回到城里去的,这事我永远也搞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当时走得很快,随着我的脉搏的每一下跳动,只有一个念头在一再重复:快走!快走!快离开这座府邸,脱离这个圈套。快逃,快跑,跑得无影无踪!永远不要再踏进这座别墅,永远不要再看见这些人,根本什么人也不要再见!躲起来,谁也不让看见,对谁也不再承担义务,再也不卷进任何圈套里去!我知道,我当时还试图继续往下想:辞去军职,到什么地方去寻些钱来,然后逃到异国他乡,远走高飞,这荒谬的要求再也够不着我;然而这一切与其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清清楚楚的思想,毋宁说是朦胧模糊的梦想,因为在这过程中我的太阳穴里只有一句话像铁锤似地敲个不停,走,走,走,快走吧!后来从我那布满灰尘的鞋和裤子上被蓟草划破的口子看出,我大概在草地、田野、马路上乱跑了一阵。反正等我最后走上大路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落到了屋顶后面。有人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拍拍我的肩膀,我的确像个梦游人一样猛然惊醒过来。“喂,托尼,你在这儿哪!好不容易,总算把你逮住了!我们到处找你,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刚想打电话到城外你那骑士城堡里去问哪。”我发现有四个伙伴围在我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的费伦茨在他们当中,还有约茨西和骑兵上尉施泰因许贝伯爵。

“不过现在得快点儿!你想想,巴林凯突然闯来了,从荷兰还是从美国,天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全团的军官和服役一年的志愿兵,今天晚上他都请了。上校要来,还有少校,今天可是盛大的宴会,设在红狮酒家,时间是八点半。幸亏我们把你逮着了,要是你溜了,老头可要大发雷霆呢!你也知道,他喜欢巴林凯喜欢得要命。巴林凯一来,大家都得列队欢迎。”

我的神思还没有完全集中。我愕然问道:

“谁来了?”“巴林凯呀!别装出那么一副蠢相!你莫非不认得巴林凯么?”巴林凯?巴林凯?我的脑子里还糊里糊涂、乱成一团,我得像从灰尘弥漫的旧货堆里取货那样费力地把这名字取出来。原来是他,巴林凯——这人一度是团里的mauvais_sujet。很久以前,我还远没有到这驻防地来服役的时候,他在这里当少尉,后来当过中尉,是全团最优秀的骑手,最狂的小伙子,没命地赌钱,疯狂地追逐女人。可是后来发生了一点难堪的事情,究竟什么事,我没有打听过。反正二十四小时之内他就脱掉了军装,然后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大家讲了他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最后他在开罗的谢菲兹饭店钓着了一个有钱的荷兰女人,从此时来运转,东山再起。这是一个拥有好几百万家产的寡妇,开了一家轮船公司,有十七艘船,在爪哇和婆罗洲还有好些面积可观的种植园:从此他就成了我们无形的守护天使。

我们的上校布本切克当年想必曾经帮助这个巴林凯度过了一个极为严重的困境,因为巴林凯对他和对我们团队始终矢忠不贰,情形实在动人。每次他到奥地利来,总特地到我们驻防地来,慷慨解囊,花钱如流水,等他走了几个星期,城里还在谈论他如何挥金如土。把旧日的军装再穿它一个晚上,又作为一名军官置身于伙伴之中,这成了他心里的一种需要。他在熟悉的军官席上一坐,轻松愉快,可以感觉出来,红狮酒家的这间粉刷得不太干净、四壁给烟熏得发黄的大厅就是他的家,远比阿姆斯特丹某条运河旁边他的那座城堡亲切百倍。我们永远是他的孩子,他的兄弟,他真正的家。他每年都捐款给我们的障碍赛马作奖金,每逢圣诞节总会运来两三箱各色烧酒和香槟酒。每年元旦,上校有绝对的把握,准能收到一张票面极大的支票,用以充实存在银行里的全团同人的金库。谁要是身穿轻骑乓的制服,领子上带着我们的领边,一旦遭难,完全可以指望得到巴林凯的帮助,只消写封信给他,一切部会弥缝妥帖。

去和这样一个备受赞誉的人物见面,这种机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