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别人那里接受鲜花,或者这么说吧,有一次那批鬼鬼祟祟地转遗产念头的亲戚当中的一个,希望争取她做同盟者,送了几朵瘦巴巴的玫瑰花到她房间里。可是侯爵夫人这只狂暴的野兽立刻命令她把花退回去。而现在有人给她送来了鲜花,没有人能禁止她接受这些花了。

“‘唉,不必了,’她嗫嚅着说,‘我怎么担当得起啊?这对我来说实在太,实在太美了。’

“然而她还是感激地抬起眼来看他。不知是鲜花的反光还是涌起的热血——反正有一道玫瑰色的光辉越来越强烈地掠过她那窘迫的脸庞;这个已不年轻的姑娘在此时此刻看上去简直可说娇美动人。

“‘您请坐吧!’她慌乱之余说道。卡尼兹笨手笨脚地在她对面坐下。“‘这么说,您真的要走了?’他问道,声音里情不自禁地有些颤抖,听得出里面夹着一股真诚感到遗憾的声调。“‘是的,’她说道,垂下了头。在这声‘是的’里面并不包含任何快乐,可是也并不含有悲哀。既无希望也无失望。这句话是文文静静他说出来的,无可奈何,平平淡淡,语气里并没有任何特别强烈的感情起伏。

“卡尼兹窘迫之余,并且也出自为她效劳的愿望,打听她有没有拍出电报预先通报她到达的消息。她说,没有,啊,没有,这只会使她的亲戚受惊,他们家里几年也难得收到一份电报。卡尼兹继续问道:他们总是至亲喽。至亲——不,根本不是至亲。算是个外甥女吧,是她已经故世的同父异母姐姐的女儿。这外甥女的丈夫她根本没见过面。他们有个小田庄,还养蜂,他们两个很客气地写信告诉她,她可以在那儿有个房间,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是您想到那儿去干什么呢,在这么个无比偏僻的小地方?’卡尼兹问道。“‘我不知道’她垂下眼睛答道。

“我们的朋友渐渐地激动起来。在这个女人的周围是如此空漠、荒凉,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有一股漠然置之的神气,她就以这种神气对待自己和她的命运。这使卡尼兹想起了他自己,想起他自己飘泊不定、无家无室的生活。从她的漫无目标,卡尼兹感到了他自己生活的漫无目标。

“‘这不是很荒唐吗!’他说道,语气几乎近乎激烈。‘不要住到亲戚家去,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再说,您不是已经不用再把自己埋葬在这么一个小窝里去了吗?’

“她凝视着他,眼里既含有感激,也含有悲哀。‘是啊,’她叹了口气,‘我自己也有点怕到那儿去。可是不去又叫我干什么呢?’”她语气漠然他说了这句话,然后抬起她的蓝眼睛来望着他,仿佛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忠告——(昨天卡尼兹对他自己说,人得要有这样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突然感到有个念头,有个愿望急于脱口而出。

“‘那么您还是呆在这里为好,’他说。他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了:‘您就呆在我这里吧。’

“她大吃一惊,眼睛直瞪他。现在他才明白,他刚才说了句话,这句话可不是他有意识想说的。这句话是脱口而出,事先并没有像他平素那样经过周密思考,细心盘算,详加研究。一个他自己既不明确,也没向自己承认过的愿望,突然变成有声有色的语言说了出来。她脸涨得通红,卡尼兹这才注意到,他说了什么。他立刻担心,她会误会他。她可能会这样想:我是要她当我的情妇。为了使她不致想到他是有意侮辱她,他慌忙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做我的妻子。’”她猛地一下直起身子,嘴唇直哆嗦。他不知道,她是想哭呢还是想恶狠狠地骂他一声。接着她突然跳起来,跑出房去。“这是我们的朋友一生中最可怕的瞬问。直到现在他才懂得他于了件傻事。他把一个好心人,惟一的一个向他表示信任的人,贬低了,得罪了,侮辱了,因为像他这样一个人,差下多是个老头了,一个犹大人,长得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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