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说——不要太过火嘛!”里吉·奇弗斯和小纽兰抗议说。这时,塞尔弗里奇·梅里先生更是大惊失色,痛苦与厌恶的表情也浮现在范德卢顿先生那张敏感的脸上。

“他有杂种吗?”西勒顿·杰克逊喊道,接着竖起耳朵等着回答。莱弗茨想以笑声回避这个问题,老绅士对着阿切尔的耳朵喊喳说:“那些老想拨乱反正的人真奇怪。家里面有个最糟糕的厨师的人,总爱说外出就餐中了毒。可我听说我们的朋友劳伦斯的这顿臭骂是事出有因的:这一次是打字员,据我所知……”

这些谈话从阿切尔耳边掠过,就像没有知觉的河水不停地流啊流,而且不知道何时才该停。他从周围一张张脸上看到了好奇、好玩甚至快乐的表情。他听着年轻人的笑声,听着范德卢顿先生和梅里先生对阿切尔家的马德拉葡萄酒独到的赞誉。透过这一切,阿切尔朦胧感觉到他们对他都很友好,仿佛看管他这个自认的囚犯的那些警卫,正试图软化他们的俘虏,这种感觉更加坚定了他获得自由的强烈愿望。

他们随后到客厅加入了女士们的行列。在那儿,他遇到了梅得意洋洋的目光,并从中看到一切“进展”顺利的信心。她从奥兰斯卡夫人身边站了起来,后者接着就被范德卢顿太太招呼到她就座的镀金沙发旁的座位上去。塞尔弗里奇·梅里太太穿过客厅,凑到她俩身边。阿切尔明白了,原来这边也在进行一场忘却与恢复名誉的阴谋,那个把他周围的小圈子聚拢在一起的隐密的组织,决心要表明从未对奥兰斯卡夫人的行为及阿切尔家庭的幸福有过片刻怀疑。所有这些和蔼可亲、坚定不移的人们都毅然决然地相互欺骗,假装从来没听说过、没怀疑过甚至没想到过会有一丁点儿与此相反的事。就从这一套合谋作假的表演中,阿切尔又一次看出全纽约都相信他是奥兰斯卡的情人的事实。他窥见了妻子眼中胜利的光芒,第一次认识到她也持有这种看法。这一发现从他内心深处引发了一阵邪恶的笑声;在他费劲地与里吉·奇弗斯太太及小纽兰太太谈论马撒·华盛顿舞会的整个过程中,这笑声一直在他胸中回响。夜晚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行进,就像没有知觉的河水,流啊流,不知如何驻足。

终于,他见到奥兰斯卡夫人站了起来,向人们道别。他明白,再过一会儿,她就要走了;他努力回想在宴席上同她说过的话,可一句也记不起了。

她朝梅的身边走去。她一面走,其余的人绕着她围了个圆圈。两位年轻女子手握在了一起,接着梅低头吻了吻她的表姊。

“她们二人,当然是我们的女主人漂亮多了。”阿切尔听见里吉·奇弗斯小声对小纽兰太太说,他想起了博福特曾粗鲁地嘲笑梅的美不够动人。

过了一会儿,他到了门厅里,把奥兰斯卡夫人的外套技在她的肩上。

尽管他思绪紊乱,却始终抱定决心,不说任何可能惊扰她的话。他坚信没有任何力量能改变他的决心,因而有足够的勇气任凭事态自然发展。但跟随奥兰斯卡夫人走到门厅时,他却突然渴望在她的马车门前与她单独呆一会儿。

“你的马车在这儿吗?”他问。这时,正在庄重地穿貂皮大衣的范德卢顿太太却温柔地说:“我们送亲爱的埃伦回家。”

阿切尔心里一怔,奥兰斯卡夫人一手抓住外套和扇子,向他伸出另一只手。“再见吧,”她说。

“再见——不过很快我就会到巴黎去看你,”他大声回答说——他觉得自己是喊出来的。

“哦,”她嗫嚅道,“如果你和梅能来——”

范德卢顿先生上前把胳膊伸给她,阿切尔转向范德卢顿太太。一瞬之间,在大马车里面的一片昏暗中,他瞥见她那张朦胧的椭圆形的脸,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走了。

他踏上门阶时看见劳伦斯·莱弗茨正与妻子往下走。莱弗茨拉住他的衣袖,后退一步让格特鲁德过去。

“我说老伙计:明天我在俱乐部与你共进晚餐,你不反对吧?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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